不出所料,大夫一走,侯夫人便拉着钟宴笙的手,神色温柔,笑盈盈道:“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娘明日就去金福寺拜拜,保佑我们迢迢往后也平平安安的,逢凶化吉。”
钟宴笙心里柔软的同时,又生出了深厚的愧疚。
他偷走了人家的父母亲人,还害他有家不能回。
这些时日,侯府里的每一分宠爱珍爱都叫钟宴笙如坐针毡。
那位恨他是理所应当的,但他希望他能不恨侯府……该还回去的他都会还,希望在那之后,他能少恨一点点。
至少不要做那么极端的事。
侯夫人信佛多年,相当诚心,隔日一大早,便带着侍女,前往了从前在京时常去的金福寺,按照习惯,大概晚上才会回来。
淮安侯在朝为官,本就职务繁忙,回京忙得不见人影,前些日子时常抽空来看钟宴笙,积压了公务,也很早去了官署。
整个淮安侯府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钟宴笙。
钟宴笙早上总是睡不醒,今儿难得没贪懒觉,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确定人都走了,叫来云成。
云成早有预料:“少爷是要去那处别院吗?我去赶马车来?”
钟宴笙先点头又摇头,严肃吩咐:“不能用府里的马车,我们悄悄的,不能被发现。”
钟宴笙七岁就离京了,才回来半个月不到,不过他记忆力好,还记得几条溜出去的小道,换了身低调的衣裳,俩半大少年一前一后,偷偷从侯府后门溜了出去。
远处街上的鼎沸人声传过来,云成觉得刺激又紧张:“少爷,您要去找的人是谁啊?”
钟宴笙踌躇了一下。对哦,他还没想好,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真少爷面前。
话本里似乎说,真少爷其实比他早出生一点点时间。
那要拉近关系的话,叫声哥哥应当可以?
钟宴笙想着,绷着脸:“别问。”
“喔。”
云成脑子一根筋,不过做事很麻利,怕被人认出来,还特地蒙了面巾,很快便租来了一辆马车,赶着车出了城,朝着淮安侯口中的那座别院而去。
三月的京外柳绿花红,莺飞草长,春草如瀑落入眼底,深深浅浅绵绵向天边,景致极好。
钟宴笙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外头,深深吸了口气,心里有几分快活。
病歪歪地在屋里闷了好些日子,可算出来透了气。
只是越靠近那座别院,钟宴笙心里越狐疑。
路上竟有两三辆马车,颇为奢华,挂着世家豪门的标志,他不认识是哪家的,但一看就非富即贵,瞧起来还挺热闹。
淮安侯应当暂时不想将家里的事宣扬出去,话本里也说了,真少爷是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别院里的。
那怎么这么多人去别院?
钟宴笙直觉不太对劲,忍不住问:“云成,你真的没听错地方吗?”
“绝对没听错!”
云成对自己的听力很有信心,十分肯定,“侯爷说的就是这里。”
“那这些人来干吗的?”
云成瞅了两眼,满不在乎:“踏青游玩的吧。”
“哦,也是。”
钟宴笙觉得很有道理,保持着对云成的信任,安然地缩了回去。
对嘛,云成很靠谱的,怎么会找错地方呢。
行了几刻钟后,远处一座傍水的别院若隐若现,在青竹林的掩映下,犹抱琵琶半遮面。其他马车渐次停了下来,只剩钟宴笙的马车还在往那处赶。
见状,钟宴笙了悟。
看来这些人还真是来游玩踏青的。
云成赶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将其他马车抛到后头。
后头的一众马车里,默默钻出来几个脑袋,面面相觑了一阵,神色古怪地看着那辆接近别院的马车。
他们都还犹豫不前呢,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周围逐渐静下来,只有辘辘的车马之声,渐渐行至别院大门前,匾额上落下“长柳别院”
四字,笔劲有力,字意洒脱。
钟宴笙放下窗帘,思索了下,感觉带着人不太好,跟来示威似的,便钻出马车道:“你去玩吧,晚些再来接我。”
“啊?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