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累死在马背上也好过在宫里当个笼中雀。”
炽月系好披风带子,归心似箭,岳承凛看着他喜形于色的脸庞,叹了口气,道:“是我保护不力,让你吃苦了。”
“我没事。”
炽月摆摆手,突然想起今天早晨那一场旖旎风流,脸颊不禁泛起一层薄红,他若无其举地从车窗外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宫墙,又说:“朱锦恒还算君子,没有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
当然再待下去他可不敢保证那人的耐心不会被耗干。
岳承凛摊开地图,告诉他回国的路线,好让一向娇生惯养的二皇子有个心理准备,不过炽月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满脑子想着快些和大哥相见。
一想起那么宠爱自己的大哥竟然失去记忆整整三年,在将军府重逢时对自己形同陌路,炽月心里就一阵阵抽痛,更是把那个害他们兄弟分离的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
马车辚辚驶到东城门外,炽月冲下马车,一头扑到夜弦怀里,声音都带了哭腔:“大哥!”
夜弦搂住他颤抖的身子,像往常那样轻抚他的头发,哄道:“赶路要紧,炽月,答应大哥先不要哭,好吗?”
说得好像他有多爱哭鼻子似的!炽月难为情地揉了揉眼睛,抬头深吸了口气,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对大哥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说:“大哥说的我都听。”
“乖。”
夜弦松开他,翻身上马,自然而然地朝他伸过手,炽月犹豫了片刻,说:“大哥,这几年我的骑术也有长进,可以自己骑一匹马的。”
在这种亡命奔逃的情况下,同乘一骑无疑会影响马儿的速度,炽月决定表现得勇敢一些,叫护卫牵马过来。
“炽月,你这是怎么了?”
夜弦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黏人又爱撒娇的小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反常,炽月扯过缰绳,俐落地上马,拍拍胸脯说:“因为我已经长大了!”
“大殿下,时辰不早,该上路了。”
岳承凛提醒道,夜弦仍有些担心,叮嘱他照看好炽月,然后一马当先,朝城郊方向飞驰而去。
他们由一队亲兵护卫,途中还有人接应,虽然长途奔波极耗体力,不过归国的喜悦已经战胜了肉体的劳累,每个人疲惫的脸上都显露出轻松的神色,就连一路上寡言少语、一直绷着俊脸的夜弦,眼中也有了淡淡的暖意。
马不停蹄了赶了十几天路,离两国边境不远了,天黑之后,一干人等在山中露宿,天亮之后翻过这座山,他们就要进入黎国境内了。
炽月把斗篷铺在火堆旁,和衣躺了下去,取过水囊灌了几口米酒,让自己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累过,每天都在赶路,休息时间少得可怜,这让身娇肉贵的小皇子吃了不少苦头,腰酸背痛腿发软,只想一觉睡死过去。
最惨的是他还要忍着向大哥撒娇的冲动,努力做一个不拖后腿的好弟弟,所以就算心里叫苦连天,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免得给大哥本来就积存在胸中的忧虑雪上加霜。
他知道大哥心里压着一块石头,这些天来眉间的阴霾就没有消散过,炽月告诉自己不要在这时候给别人添乱,可是又本能地想往大哥身边蹭,想同以前那样心无芥蒂地与大哥促膝长谈。
只要回了家就一切都好了吧?大哥总算又回到他们身边了,嘻……
炽月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身边跃动的火光,打了个呵欠,倦意上涌,朦胧中,感觉到有人把厚实的狐裘大氅盖在他身上,炽月扭过头去,对上夜弦关切的眼神,少年先是呆怔了片刻,随即绽开一个乖巧的笑容,低声说:“大哥,你累了吧?”
这一路上大哥心情都很糟糕,他就算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这一点,比起三年前那个冬天,大哥更加沉默寡言了,让人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夜弦的眼中映着火光,看向他的时候流露出几分温柔,道:“大哥不好,让你跟着受苦了。”
炽月用力摇头,脑袋一拱缩到夜弦怀里,满足地低叹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娇憨睡意:“这样就很好了,炽月会快点长大,不再让大哥为我担心……”
夜弦轻抚他的头发,唇角绽开一抹苦笑。
身为兄长,哪个不希望幼弟在平稳富足中长大,若不是他当年的错误,这个娇滴滴的美少年还在黎国的宫殿里养尊处优呢,哪需要承受这些颠沛流离之苦?
炽月与他是一母所出,黎国这一代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夜弦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所幸他资质甚佳,勇敢坚强,又聪颖仁厚,朝野之间莫不赞赏,皆视其为下一任国君的最理想继承者。
有这样一个可堪重任的兄长,炽月肩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他又胸无大志,对权势地位也不太放在心上,只想等大哥登基之后,自己做个无所事事的清闲王爷,哉游哉地过完这一生。
夜弦为他裹紧狐裘,看着炽月已沉入梦乡的绝色容颜,为他眉间挥之不去的迷茫和坚强心痛不已。
这个从小就爱撒娇、爱哭、活泼调皮的弟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迫承担一个成年男子的责任了,他虽然希望炽月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英武男儿,却不愿他过早地承受太多磨难。
“你一直是个乖孩子。”
他含笑低语,“是哥哥失职,没有保护好你。”
炽月咕哝一声,终于在梦中舒展了眉间,火光照在他脸上,修长浓密的睫毛投下浓浓的影子,此时的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受尽呵宠的孩子,不知忧愁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