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秦忏也是穿着同样一身黑色大衣来到了他家找到他,只不过那时自己睡着了,没听见秦忏的后半段的谈话。
回忆一旦开了头就难止住,同秦忏住在一起的生活片段一一闪过,其中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为期短短两月的异国周游。
还有那场临时起意的看海。
两人相拥而吻的时候,内心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是林拓在顺从,还是秦忏在强迫?
这点估计连林拓和秦忏他们本人也无从知晓。
无人知晓。
林拓坐下重新拾起水笔,密密麻麻布满字迹的草稿纸上飘着一团灰色猫毛,想到领养小灰猫的人居然是秦忏,林拓也是相当诧异,毕竟秦忏实在不像是会关爱动物的人物。
林拓揉了揉猫毛,小灰猫与之前比起来要精神不少,抱在秦忏怀里毛发都是油光发亮的,看来秦忏没有亏待欺负它。
这样也挺好的,林拓想,它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秦欺独自留在车内,手上是医院刚开出的药水,后座摆了两箱羊奶和两箱风干猫粮,偌大的空间一时居然显得有几分逼仄。
秦忏打开车门将灰猫递给他,秦欺目光刚从两大箱羊奶上移开,回头又见到秦忏新买的舒化奶,表情复杂撇过头:“神经病。”
小灰猫安分地躺在秦欺怀里,像一滩暖洋洋的水。
秦欺打开手机,有一张公司那位自以为将小心机隐藏的很好的金发oga实习生发来的照片。
纤细的手腕上环着一个高端品牌的银色手镯。
【谢谢老板的奖励,我会继续努力的!】
秦欺看着他把自己那一份无关紧要的生日礼视若珍宝,以及上面好几条明里暗里透露他工作态度认真的信息,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
秦欺没有回复他的打算,但想到自己失明期间深受对方照顾,也算是欠他一份人情,言简意赅回了个:【好】
退出与oga的聊天界面,上面又弹出一条秦执眠的消息。
字里行间是在问候他恢复情况如何,可言语中却又在隐隐探问探秦忏近来身边是不是多了个外人。
秦欺眼里闪过讽刺的笑,这套话术够刚才藏不住事情的oga学个三天两夜了。
和秦执眠装糊涂周旋几回合后,秦执眠终究是耐不住性子,将问题直接摆到了明面上讲。
秦欺回复他确实有一位。
然后打开相机拍了张小灰猫的照片发给秦执眠。
火烛
其实到了关键重要的一步,人反而会奇妙般的冷静下来。最为痛苦的不过是等待这至关重要一步的过程。
六月,从打印准考证缴费再到考完试,困扰林拓已久的失眠在一点点减轻消逝,整个月林拓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也可能跟他提前一个月辞掉便利店工作专心一心一意备考有关,他不必再设闹钟打乱生物钟上班,生理和心理双重方面都得到了不错的疗愈。
月底查到成绩后严不言打来了电话,电话那头还有池甘和吴堪。
严不言说自己跟吴堪进步了,成绩比模拟考高出不少,至少不会到没有书读的凄惨地步,而池甘则走了狗屎运,实际出的分数比预估高了将近50分,直接把他们班主任的眼珠子都要吓掉了。但后开经过复盘,池甘后俩月跟打了鸡血似的成绩一路高歌,愈战愈勇,会考到这份好成绩也算不得意料之外。
三人弯弯绕绕一大圈,才终于紧张又小心问了林拓如何,听到林拓也取得个满意结果后,皆重重抒了一口气。
后面又唠到林拓想报哪里的学校时,林拓先是迟疑半晌,报出了一个离a市直线距离将近九百公里的城市。
“这么远,得坐飞机了吧。”
电话另一头的三人咋舌,池甘抢过电话劝林拓,“林老师你这个分数在本地也能挑个不错的学校啊,何必跑那么远?”
林拓找了个能令人信服的理由,但三人还是无法完全理解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如此远。池甘略显遗憾道:“哎我还想跟你一个学校呢。”
又扯东扯西唠了一会,林拓挂断电话,他没告诉他们,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在这儿,既然能走,他要走得越远愈好。
他对这块土地太熟悉了,随便的一处都承载着他的欢喜、悲痛亦或辛酸,林拓走在这块土地上,就像彷徨于自己亲手编织的名为“过去”
牢笼,扯完线团后回头看,已经囚于一隅天地出不去了。
于是林拓剪断了线,剪断了自小成长的乡土的联系。
林拓熬到了头,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一周内便收拾行李马不停蹄去了机场飞去了学校城市,林拓想到是不是该跟谁道别一下,但他想了好久最终只是给严不言他们三个分别发了告别短信。
这一别,不知未来还是否会再见面。
林拓捏着手机,通讯录空荡荡的只有十来个联系人,他上下翻找,还有谁呢?他还可以跟谁告别呢。
林拓觉得应该是没有了。
二十多年,八千七百多天,林拓离开这座城的时候是怆然一身。
一趟云间穿梭之旅结束,林拓从机场拖着行李箱出来,已经是傍晚黄昏。
一出地铁口便是当地最大最繁华的商业区,余晖洒落在幢幢办公高楼的玻璃上,为街道镀了一层鎏金。
广场led大屏幕演示裸眼3d动画,逼真的海洋潮流翻腾,似乎下一秒便会溢出屏幕冲出来,将街道来往行人淹个措手不及。
林拓放松心情倚靠行李箱等红绿灯,正计划之后的安排,大屏开始播报一则当地美术馆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