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父母从来没有为我高兴过。”
叶小眠转过身来对我说,严重的失落与绝望顷刻间又化为愤怒,“我考得最好的那一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三,我拿着成绩单去给我父母看,他们跟我说学习好有什么用,考第一能当饭吃吗?我上学期期末才考了班级第五,我知道我没考好,可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他说就你这样不用学了,退学吧。你是不是以为他们在开玩笑,可是我知道他们是认真的,他们巴不得我赶紧退学然后去赚钱给我弟当学费。自从我弟出生后全家什么都围着他转,我和我姐就是多余的,就是没有情感的,可以随便被骂,被欺负,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他们的思想还这么腐败。这么不想要我们,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我们生下来。他们根本就不配做父母。”
我第一次看到叶小眠这么激动,我好想上前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怕说错话,又怕说不到她心坎上,那样一句“没事,会好的。”
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好像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陪她一起哭。可是从小我就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捧在手心上,这样的我能感受她的悲伤,但却不能够感同身受。我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我真没出息。
我们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幸福,可那一刻我明白了,原来每一个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荒原,等待着别人灌浇出生命,或是由指路人或是自己拼命逃离这片荒野之地。
也许此时无声胜有声。我靠着她坐,她挨着我坐。沉默的我们却都能体会到忧伤。我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像是在传递鼓励与友情。
“所以橙子,你知道保送资格对我来说多重要吗,如果我抢不到保送资格,我这十二年的学就等于白上了,他们一定不会同意我去上大学的。”
叶小眠突然在止住哭泣的小一阵子后,突然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好似她的成败一切都取决于我一样。
我愣了至少五秒,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又很犹豫地说道:“那就……努力?”
“可是你知道吗,在你转学来之前,我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希望的。可是你来之后,即使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学,我也只是偶尔会比你考得好,我没法做到一直越你。橙子,我赌不起了。”
这回换她抓住了我的手,她冰凉的手此刻已经复苏,甚至开始出汗,她用微微颤抖地手紧紧攥祝我。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像要向男生表白的女生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出了来天台之前就已经想了很久的话。
“所以橙子,你能不能把保送资格让给我。”
我愣住了。
按照学校的规定,从高二开始的月考和期中期末考试都要算入毕业前的总成绩,而每个班成绩第一的学生可以获得保送深圳大学的资格。学校会让每个班的第一名去参加省考,最终每一届都会选出两名保送生,文科一名、理科一名。
她见我依旧没有开口,补充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就算是没有保送资格,你也一定会考进好的大学,一定会有钱去交学费,一定会过得很好,可我不一样。”
“可是你怎么知道……保送资格一定是我?”
“咱们班除了你还能有谁?橙子我求求你好不好,求求你了。”
叶小眠那天的样子真的很可怜,可怜到让我开始心中摇晃,虽然我不知道保送资格会不会轮到我,但我总是尽力想帮她,比如大型考试放放水或是保送资格到我头上的时候我选择拒绝之类的,可是这东西真的能让吗?就算能让我真的甘心让给她吗?这样做公平吗?
“我该怎么让?”
她的回答和我想的一样,考试放水或是拒绝资格。
我是一个心非常非常软的人,即便是遇到原则性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
。说实话,我没想到叶小眠会跟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许荒谬和无理,可她又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忍心看她难过。
我一直在搪塞,搪塞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勇气坚决地拒绝她。我想到我爸妈要是看到现在的我这样一定会骂我,骂我傻,用自己的前程给别人铺路。最主要的是,这是不公平的。
“咱们还是公平竞争吧,你不一定比我差。”
最后我还是没有答应她,说完这句话我像老鼠见到猫一样灰溜溜地跑掉,生怕面对她听完我说话的反应。可这件事在我离开天台后就像是长在我的脑细胞里一样,怎么忘都忘不掉,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想,也许我真的该帮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