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提醒唐朝今天會下雨不適合開車,唐朝圖得就是這個。
鶴連祠的手搭在桌面上,思索了兩秒,回復了一個「等著」。
鶴連祠出去的時候除了車鑰匙什麼也沒帶,走到門口看見了背著個包的唐朝。
天是陰沉的,雲被劃成了一條條,風卷著空氣中濕潤的水分子滾過來,因為整個大光線都是昏昏的,會讓人感覺臉側滾過了一片灰色的霧。
唐朝高高扎著頭髮,一身加厚了的運動服,他瘦,再厚的衣服套上來也不顯得臃腫。雙肩包只背了一邊,另一條帶子垂著。
這樣的光線里一切好像都是冷色調的,唐朝的臉顯得很白,看到鶴連祠就笑了一下。
「來了啊?我以為你不能來呢。把我晾在這兒再等我給你打三個電話。」
鶴連祠穿著羊絨內襯的皮衣和長牛仔褲,要開車,兩隻手掌帶了露五指的黑色皮手套。聞言抬手按了一下他的後頸:「誰都和你一樣?」
埋汰人,唐朝笑眯眯地接受了。剛帶上的手套壓在皮膚上能感覺到一點涼,他看了兩眼鶴連祠:「不冷嗎?」
鶴連祠領著他往停車的地方走:「開車更冷,你現在回去?」
「那不能。」唐朝立刻說:「辛苦了,謝謝哥哥。」
鶴連祠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車從停車場開出來,以前他倆還用過這車逃命,唐朝坐在后座把鶴連祠的腰抱得死死的,兩個人都沒帶頭盔,在夜間無人的馬路上撒瘋大喊。
後來發生了挺多事,夾雜著虛假浪漫和分不清真心與否的感情遊戲一度中止,唐朝已經很久沒有坐過鶴連祠的后座了。
現在不趕時間,又是從城市裡開出來,自然要好好的戴頭盔。
鶴連祠寶貝車,但不是那種把車當老婆只有誰誰誰可以坐的人。有時候關係好的兄弟要還會把車借出去,另裝的尾箱裡一直會備一個備用頭盔。
兩個頭盔都是銀灰色的,很亮,鶴連祠遞過去一個給唐朝。今天頭髮扎高了,不好戴,唐朝抬手把頭髮解了才接過來,發繩綁在手腕上。
車鑰匙一擰,摩托就活了。咆哮著低低地震,唐朝戴好頭盔抱緊了鶴連祠的腰,車迅滑了出去。
在市里還是相對慢,出了市區就快起來。漸漸的馬路變寬,人也少了,周圍的樹和山多起來,唐朝沒去過這邊,扒著鶴連祠看得還挺認真的。
到了地方,鶴連祠領著他掃碼上山,周圍重熱鬧起來。來來往往很多摩托車,唐朝邊看邊樂,和鶴連祠說你真行。
從頭盔里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鶴連祠聽清了,回了個疑惑的鼻音。
唐朝湊近了,頭盔和鶴連祠的撞了一下:「我說,這個地方看起來很酷。不愧是你。」
鶴連祠沒說話,只是一隻手向後把他抵開了點兒。
繞上山腰面前就是跑道了。這個時間不三不四的,正好卡在飯點,所以雖然山上人多,但是跑道上的摩托車少。其他幾輛估計是手,特地趕著人少的點兒來的,度都不快。
鶴連祠動了動胳膊,輕車熟路地調整好姿勢。和唐朝說:「抱好,跑了。」
唐朝聽了收緊點手,他原來就抱著呢,覺得這樣也就差不多了。等鶴連祠徹底跑起來才發現遠遠不夠。
一個人跑和帶著一個人跑區別還是很大的,但在鶴連祠這區別好像就沒了——或者說,他就是刻意想嚇嚇唐朝。上次說是「逃命」,那也是在市區,有交通規範和攝像頭,在這就不一樣了。
唐朝過去那次只覺得餘光里的東西快變成殘影,這回別說餘光了,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帶著頭盔都能感覺到山風呼嘯而來,像一隻手用力把著他的腦袋向後推,有一種奇妙的失重感,還有點暈,明明在頭盔里沒有承受到直觀的力道還是不太敢睜眼。
胳膊完全是自動自發地扣住鶴連祠,幾乎是勒著他腰了。腦袋隔著外面那層抵在鶴連祠背上,小腿也在車身上夾得緊緊的,生怕下一秒就被甩出去。
以前沒戴頭盔還敢嘴對著風喊,和鶴連祠說話,現在完全成了鶴連祠背上一掛件了。
鶴連祠就是故意的,差不多到傍晚,最近的天又一直不好,光線暗。山上的路燈都提早兩個小時亮了,高功率的燈泡發著強光,把灰色的路面映得雪亮。可車身的陰影也只在上面一掠而過,光都留不住他。
盤山公路有好幾個大拐彎,自由行麼,除了來練技術的基本都會在這些個拐彎減。
鶴連祠不減,反而擰油門,車身隨著慣性不斷向一邊傾倒。摩托車胎和路面幾乎磨出火花,弧度極大的一個漂移,唐朝在某個瞬間有自己的胳膊都已經擦到地上的錯覺。
旁邊練車的手也驚了,盯著怕他們翻出去撞上護欄。唐朝難以自控地從嗓子眼裡哼出一聲,完全是求生欲,他腦子裡那點彎彎繞繞至少在這一刻已經被甩乾淨了。一片空白,抱救命稻草似的抱著鶴連祠,間斷地哼兩聲,挺虛弱地表達害怕。
然而鶴連祠不知道是聽不到還是怎麼的,車漂移過彎後順順噹噹立了起來,也沒減,繼續往前沖,過下一個彎。
唐朝後來每一次拐彎都閉眼,頭盔牢牢抵著鶴連祠的背,跟長上去了一樣。
終於到山頂的時候時間才過去半小時不到,但唐朝感覺過了有一萬年了,這可比迪士尼里的極光輪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