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杨先生替斩辰……求个情。”
他艰难地道,“斩辰、斩辰知错了。”
杨斐的声音带着嗟叹,隔着门板传来,“你以为我没替你求过情?你当我午后去书房,在里头磨了半个时辰作甚?该说的,能求情的,早说尽了!你与其赌气发狠地跪在庭院雨里请罪,倒不如直接去敲书房的门。是留下还是送走,趁着郎君还未歇下,叫他给你一句准话罢!”
“阮阿般,往这边走。”
侧边的白蝉低声叮嘱一句,提醒阮朝汐脚步莫停,“郎君怎么处置他,和你无关。别多想,也别多嘴问,回去房间好好安歇。”
阮朝汐沿着长廊往前走,边走边不住地回头看。
燕斩辰是南苑武学天赋最高的少年,性情也最为倨傲,在东苑小童的面前从来都是不冷不热的,只偶尔和霍清川多说几句话。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他哭。
庭院里昏暗,瞧不清面色,只依稀看见少年瘦削的肩膀细微抽动不止,抽噎的声音混在风声里,听不清楚。
阮朝汐还没走出几步,风里混着的哭声蓦然大了起来,燕斩辰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身子转向书房方向,不再压抑声音,在庭院里哽咽大喊,“斩辰知错了!郎君!斩辰再不敢任性了!求郎君饶恕这回!”
书房方向静悄悄的。
朝向庭院方向的窗棂闭拢,烛影映出空无一人的书案。
夜晚庭院里发生了何事,书房并无人倾听。
白蝉提着灯在前引路,低声埋怨了句,“牵扯到贵客安危的大事,怎能意气用事,连几句不中听的话都受不得,甩下贵客自己回来?”
“阮大郎君虽然和我们郎君交好,但陈留阮氏和颍川荀氏同为豫州大姓,阮氏嫡系儿郎在云间坞里万万不能出事的。燕三郎这回极为不妥当。”
见阮朝汐停步望向书房方向,白蝉再次催促她回去屋里。
“别看了,阮阿般。郎君不在书房里。书房后面的小院直通后山,傍晚时郎君便出去了。或许去了阮大郎君处探望也说不定。”
阮朝汐有些惊讶。击杀野猪下山当时,荀玄微衣袖里流出的血迹令她印象深刻,她以为他混乱中受伤了。
“坞主被野猪冲撞了,不需要休养吗?”
白蝉递来惊愕的眼神,“郎君何时被冲撞了?那么多人护卫,野猪绝不能近身的。”
“……”
阮朝汐闭了嘴,跟随白蝉的灯笼光,沿着长廊转到自己厢房门外。
“坞主今晚还回来吗?”
她边问边推开房门。
“谁知道呢。郎君的心意,谁也猜不准的。”
白蝉替她关门,“上回打发一个跟了三年的家臣,郎君当日也是避开的。毕竟相处了一段时日,不想场面闹得难看。”
短短数十步距离,庭院里的燕斩辰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的交谈,抽噎声音剧烈了十倍不止。
兴许是预感到了什么,他于绝望中倏然起身,竟然真的如杨斐说得那样,三步并做两步欲奔到书房外长跪求见。
但才奔到距离书房十来步距离处,当夜值守的部曲队伍从隐蔽处显露身形,执刀挡住前路。
“燕三郎止步。”
为首的部曲汉子沉声喝道,“郎君今夜并未传召。再靠近书房一步,莫怪我等格杀勿论。”
阮朝汐在自己屋里点起了灯,侧面几扇窗户全打开。庭院里的微弱动静透着灯火传过来,她边洗漱边盯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