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匀语气硬了,“我办不到。”
正部长气了,“难道你要我去找董事长,让董事长来给你下命令?”
“董事长下命令我也办不到,你可以来公司看一下我们是怎么加班熬夜的。”
“你……”
武匀可以想见她此时柳眉倒竖的样子。他和这位上司的冲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态度从来都是无可挑剔的不温不火,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就是:“我已经不听你的了,言语上就让一让你吧,别把你气坏了。”
但这次武匀被分销商和正部长的嚣张气到了,尤其这两天为了分奖金闹得不愉快,又加上积怨,武匀不客气的回敬她,“如果你能把部门的奖金多分给我手下人点儿——不用多,你拿三成我们拿七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一个人就拿一半,我想大家也许勉强能同意给他加加班。”
正部长一下就被噎住了,气得无话可说,最后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武匀!你完了!你等着!”
说完就摔了电话。
武匀轻轻地把手机放在桌面上,闷闷地看着一大堆的文件,忍不住冷笑,拿正部长的话问自己:“我完了?”
他不禁又摇了下头,“都是女人,怎么就不能学着别人勤奋努力点?”
他想到了景宁,她放了别人下班自己熬夜。心头忽的一动,武匀拿起手机查通讯录,景宁公司石部长的电话号码他还真存在手机里了。去景宁的公司做部长,当景宁的上司,朝夕相对?
武匀的心里长了草,想着到时的情境……
犹豫良久,他还是摇摇头——不妥。他不太想当她的上司,只想做没有利害关系的朋友。
武匀回到大办公室同大家一起加班。外面结束了会餐,已经是紧张有序的工作气氛了。他走到做着最重要环节的女孩身边,“我能干什么,吩咐吧。”
女孩子红了脸,“不用不用,其实你不用跟我们耗着,回家休息吧,我们干完以后就该你大忙了。”
“那怎么行?我帮你校对报价单吧。”
武匀拿了表格到一旁认真的看,女孩子看看桌上dove巧克力亮晶晶的袋子,唇边的笑意也亮晶晶的。
景宁此时也在啃巧克力,甜而微苦的润滑感仿佛能填满白天的干涩,心情也变得柔软。她给楚端打电话,一直在占线。
“忙成这样?”
她皱眉头,再给格日勒打电话,想聊会儿天。不想接电话的居然是章博,景宁开着玩笑,“章博啊,我不找你,格格呢?被你气跑了还是在做老妈子?”
沉默良久,那边的章博失声痛哭,“格日勒病了,乳腺癌……”
格日勒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病情的,甚至比景宁都晚。
她到现在还在后悔,那天不去医院体检就好了,这样就不会知道自己有病、不需要动手术、不需要被医生像折腾实验小白鼠一样的折腾,她可以继续从前一地鸡毛的生活,虽然琐碎烦乱,但是不用恐慌,不怕失去。
那天章博陪她从医院回家就出去了,直到深夜都没回来。格格打他手机,却是公公接的,说章博喝的酩酊大醉,回了公婆家,让她不要担心。格格心里感到一阵异样:这样的电话一般都是婆婆接的,今天怎么换了公公?她没多想,给儿子洗了澡,用爽身粉把小东西扑成香喷喷的肉团,搂在怀里睡了。
她不知道的是,公婆家里章博睡梦里都在流眼泪,公婆两位老人沉默相对,在客厅里坐到深夜。接下来的几天,格日勒被各种理由编排着送去医院做各种检查。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问大夫、问章博都问不出实话来,只说是乳腺上长了肿瘤,没什么大问题,要做一个小手术。直到章博说要带她去外地的肿瘤医院,格格就什么都不再问了。
约好了手术日期,两人从肿瘤医院里出来在一家小面馆里吃饭。吃着吃着,格格的眼泪就往面碗里掉,章博红了眼睛,“大夫说你的病发现的很早,很乐观……”
“你别劝我,我不想听。”
格日勒凶狠的用胳膊擦掉眼泪,呼噜噜的大口吞着面,胳膊上一条细长的泪渍明晃晃的。
吃完饭,格格走出面馆,站在暖阳底下不想走,眯着眼睛想看清太阳。章博搂着她陪她站着。格格呢喃着说:“我要是死了,你就给儿子找个好点儿的后妈。”
章博抑制住哽咽,“你要是长命百岁,我就给你当一辈子仆人。”
“为了这个我也得多活几年。”
“格格,你有我在。还有,为了儿子你也得坚强,你是母亲。”
“我知道,会好的,我没那么倒霉!”
景宁在格格手术后恢复期的时候请了假去看她。在机场候机时,排椅对面坐着一对小情侣,还都是大学生的模样,显然是闹了别扭。女孩子红着眼睛低着头,肩不时一耸一耸的;男孩子摆明了不想哄她,更不在她身边坐着,皱着眉不耐烦的在她附近转。也许是看见眼泪心烦,后来他干脆躲到远处看壁画去了。女孩子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一块块的用着纸巾,长长的黑发遮住窄细的肩颈,也遮住泪朦朦的脸。
这一幕让景宁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天,她在挤挤挨挨的火车站里送格格去南方找章博。
景宁蹙眉思索,想找到那时的格格同眼前的女孩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想来想去,唯一的相同之处大概也就是都被心爱的男孩子冷落吧。格格当时是斗志昂扬、意气风发的,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兴冲冲地跳上了火车,从窗口探出身来对景宁用力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看我把他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