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端也不解释,回视她的是悠长的一眼。
景宁的车很小,局促的空间里,楚端的头几乎要碰到车厢顶,修长的腿弯着,膝盖堪堪顶着操作台。十多天前他也是这样坐在景宁的右边,蜷着长腿,坐在通向草原的大巴车上。当时的气氛也不融洽,他试图打破僵局,而且轻而易举地办到了。
景宁有些烦躁,她不能任由楚端这么不明不白地骚扰。于是她把车子停在路边,转身看着他,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楚端主动解释,“我确实很长时间没联系你,但有不得已的原因。聚会结束那天,我刚回去机场都没离开就搭国际航班出国了。上次来看你是刚从国外回来,先路过看看你,然后才回的s城。”
经他这么一说,除了没有及时联系外,楚端在马不停蹄的辗转长途中最惦记的还是她景宁。楚先生不但不应该被骂,还应该被表扬。而景宁对他的敌意则完全是不知情、闹情绪的误解和苛刻。
景宁才不信他。楚端的音信全无是他的死穴。如果他惦记她、认真地对待她,与他身在何处无关。想念一个人时,无论身在哪里都会迫不及待地想方设法去联系。联想到自己,景宁说:“坦诚些吧,你肯定在考虑别的事情。你知道我回来后做了些什么事吗?”
她忽然觉得泄气,说这些干什么?就算放弃翟远林的念头最初源自楚端,但后来已经与他无关了,是自己不想被看似花好月圆的无趣婚姻闷死。她今天的状况源于楚端,但其实最后也与楚端无关了。难道要他做出对等的事情?可她目前没那个立场和身份。
景宁摆摆手,“不提了,和你没有多大关系。”
楚端说:“你能不能先去换衣服?就算我有多么让你讨厌,把自己弄感冒总是很亏的。”
有道理的建议还是要听的。景宁发动车子,其实她原也是准备顺路回家的,“马上就到我家了,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楚端笑,“我还以为你急着要把我扔到天边去。”
“我还不至于为了你和自己过不去,目前你还不是我的敌人。”
“我看快了。”
景宁点头,“趁还没结仇,珍惜现在的友好吧。”
楚端笑了,想起了景宁在公司里的上司派头,说道:“在这座城市里的景宁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你。刚才办公室里你就是个颐指气使的冷面人,对了,就是现在这个表情,像上个世纪英国贵族家里的女管家。”
景宁仅有的和气也消失了,“你眼里的我就是这样的?哼,我在这里确实没什么好名声,别拿我跟从前比,我一直都这样。”
楚端摇头,“从前不是,一直是个单纯温顺的好姑娘。”
这句话松动了景宁的敌意,她说:“不像是在夸人。”
“美好得让坏男人远远地看着,自卑得不敢接近。”
楚端在回忆,似有遗憾,意犹未尽的语气勾起了彼此年少时的记忆。
景宁没搭话,这样的谈话再进行下去,自己和他就要和解了。
路程很短,到景宁公寓楼下,楚端跟她下了车。本打算把他留在车上的景宁不好做得太过分,对楚端跟着上楼也就默许了。但是钥匙转开门锁后,她又改变主意了:对于楚端走进自己的领地,尤其是在她不同他冷战的时候,景宁有说不清的害怕和担心。
“你等五分钟,我马上出来。”
根本无暇顾及什么礼貌,景宁飞快地闪进门,被大力关上的门哐的一声,险些摔到门外楚端的鼻尖上。
景宁只想着要快,跑进浴室、冲净雨水换了干燥的衣服,推开浴室门出来时,居然看到楚端舒服地坐在沙发上,双臂打开搭在身后的靠背上,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逍遥。毫无防备的景宁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瞪大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拔钥匙。”
楚端手中转着大串的钥匙,各色钥匙哗啦啦地响着,“这么大串钥匙,你可真是个大当家的。”
景宁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越发生气了,“不是让你等在外面了吗?”
楚端无辜地说:“你的邻居盯着我看。”
这个理由说得通,景宁不理他了,拿了吹风机吹头发,想着要速速吹干头发赶快送他走。
景宁的腰肢纤细,手臂抬起时也抬高了裙子的腰线,衣服在胸前隆起又在纽扣处系紧,身形很是曼妙,在阴雨湿漉的天色里有种恬静的魅惑。景宁后背有一绺不听话的头发贴在中央,蜿蜒在秀丽的脊骨上,吹风机吹左边时它躲到右边,吹右边时它又躲向左边,她怎么都吹不到那一绺乌黑。而在手臂和身体无意地扭转间,女人的柔软和饱满在遮遮掩掩下若隐若现,很是挑动着注视着她的楚端的神经。景宁不是刻意地在展现什么,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与美人和尤物有什么关系,也因此举止自然,不加遮掩。
但在楚端眼里,景宁变了,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他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有种在发烧做梦的错觉。梦游般地,楚端站起身,走过去拿过她手里发烫的电吹风,在看到景宁惊慌地回眸时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楚端笑笑,牵起那缕湿漉漉的头发给她看,认真地烘干它。
景宁呆呆地看着镜子,镜子里英俊非凡的男人细致地帮着自己,有无法拒绝的柔软和温情。她能感觉到他的大手轻柔小心地游走在她的发丝间,偶尔会笨拙地纠缠到一根头发,拽疼她,他会立刻停住,手忙脚乱地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终于,所有的头发都柔顺妥帖地披在肩上,吹风机也不再聒噪。不知何时停了雨,厚重的云层让位给舒朗的晚晴,夕阳镀红了窗外,也给小屋和屋子里的人晕染上一层橘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