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师父本身就是有什么特殊,这口棺材也特殊,天下之大,自己不知晓的奇闻异事多不胜数,不该因为没见识过就心存怀疑。
而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无非就是三天后见分晓,也没什么不可以等的。若是只顾着伤心自责,不听师父的话,这会儿就给他报丧,那才是真的逆徒。
想到这里,沙依格德平静下来。
他打算让师父安稳地待在屏风后,自己就在这里静候三天,反正阿浮和舞衣会给他们带来一应吃穿用度。于是沙依格德脱下女装,给自己换上稷夏男子的衣着,虔诚地守在屏风前。至于师父那身衣裙,就等他醒来再换吧。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师父躺进棺材的第二天,追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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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胜赌坊是纹州最坚实也最暴利的产业,其势力盘根错节,虽明面上与当地官场无涉,但州府县尉要想在纹州站稳脚跟,都得卖它面子,暗地里有什么交易就不得而知了。
统共十二家店面,尤以地处边境的这家听胜赌坊生意最旺,广聚稷夏、西域诸国和克林国的各路百姓和商贾,日日人声鼎沸。
如今依旧人声鼎沸,却不是赌徒们在下注吆喝,而是稷夏官兵奉命查抄。
百十号兵卒带刀闯入,登时把一众赌徒吓得四散而逃,老板出面调停,笑脸迎了上去,询问他们是哪位官员之命前来。对方二话不说就拿刀兜头砍去,明摆着不讲道理,只求用最快的度达到目的。
老板的功夫不佳,三两下就被官兵制服。领头人逼问他窝藏的朝廷命犯在哪儿,老板执意不说,他受过多罗阁的大恩,自不肯做忘恩负义之人。对方见他嘴严不招,并不与他拖延,当即抹了他的脖子,下令把整个赌坊翻个底朝天。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避无可避。
“你帮我抬上去就行。”
拖着棺材,沙依格德艰难迈步,“之后我自己想办法带师父脱身,你跟舞衣帮我殿后。”
“行!”
阿浮咬牙道,“这玩意可真沉,都说死人会变重,兄弟,你师父该不会……”
“你别管那么多。”
沙依格德道,“为了治愈我,师父极为耗费心神,需要在里面睡足三天才能醒转,那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我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
“原来如此。”
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阿浮全然信任自己的挚友,“放心吧,他们虽然人多,看着也不是那么难对付。你的护卫跟你走,我商队里的那些好手,加上舞衣的人,足够给你们杀出一条血路了。”
“不,我的护卫不要动,他们继续以曛漠使者的身份守着卧狮晴眼,这些稷夏官兵不会动他们。师父的事情,我自己处理。”
“太危险了……”
此时两人已来到台阶之上,前面兵刃交锋之声叮当作响,沙依格德抬手止住他的话,锤了锤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再多劝,阿浮只担忧地目送他离开,随后拔出弯刀,为他截断通往赌坊后门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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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一口带人的棺材前行,沙依格德也并不轻松,何况沿途他也遇上了从外围包抄而来的官兵,不得不暂时甩下肩上的麻绳,先将这几个小队的人杀了灭口。
双刺上的血落在碎石滩上。
滴答,滴答,回荡在这座边境小城的深夜荒郊。
身上的伤口带来阵阵刺痛,别的倒没什么,沙依格德只觉得心疼这都是师父千辛万苦换给他的血,就这么一点点往外流,他哪里舍得。
麻绳磨开了衣裳,又深深勒进了他的肩膀,这样一下下地磨着,更是生痛,以至于他都有种错觉,自己的两条膀子就快磨断了。
身后又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沙依格德苦笑自语:“师父啊,你们多罗阁到底怎么惹到了稷夏的皇帝?看这架势,是要与你们……不死不休啊……”
他解下麻绳,活动了下几乎要没有知觉的胳膊,再次甩出双刺。
喽的确不难对付,有师父教他的内功运气打底,加上他极为敏捷的身手,若是单单想要自己脱身,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对方这次也是有备而来。
他们知道他拖着一口棺材。
趁着沙依格德专心对敌之际,一个士卒溜到棺材前喊道:“这里果然还有一具!”
这一声之后,便有三个人赶过去合力抬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