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波提亚的大家长好像平生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定定地看着他,视线从他紧闭的双目上移到他干涸的嘴唇上,他带着点悲哀想。
拉法,拉斐尔,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再次重用圣殿骑士团,通过莱斯赫特把它带回世人的视线,又想要重建一个和宗教裁判所这么相似的机构,甚至已经找好了它的长官……你到底想做什么?
上一个手中握有强大的圣殿骑士团和宗教裁判所的教皇,他王座下有一个团结庞大的教皇国,他的旗帜遍插四海,但他最终死于国王们的阴谋,他的荣耀被粉碎,国度四分五裂
你想干什么?
你要违逆时间的洪流,将不可能再现的辉煌带回人世么?
国王们不会愿意看见一个强有力的教皇国的出现,更不会愿意看见一个强悍的教皇压在他们头上,哪怕是贵族们,也不会希望拥有一个能监察他们生活的教皇来管辖他们。
翡冷翠不是教皇的翡冷翠,而是贵族的翡冷翠,甚至是波提亚的翡冷翠,拉法,你难道忘记了吗?
波提亚的大家长将棉布扔回盆里,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看见他刚才无心滴落的酒水,他伸手轻轻将还未完全干透的酒渍抹去,手心下温热柔软的躯体还在随着呼吸细微地起伏,他忽然觉得有一种极致的悲伤击中了他,毫无来由,但却比海洋倾倒更加令人窒息绝望。
尤里乌斯垂下眼眸,用被子将拉斐尔严严实实盖住,小心地检查了每一条缝隙,最后解下墨绿的床帐,将它们放下。
视线里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很快被遮挡在了泛着薄薄金色的帐幔后。
拉斐尔的病在小半个月后痊愈,说是痊愈,也只是不再热,他还是显得懒洋洋的,裹着比旁人更厚重的长袍,坐在烧得暖烘烘的书房里看着费兰特的手下递上来的秘密报告。
是的,费兰特已经初步拉起了一支属于他自己的队伍,以教皇护卫队为雏形,他们在费兰特手下一天一个样子,越来越神秘、沉默,像是黑色的利刃,潜行在教皇身边,或是出现在任何一个需要他们的地方。
拉斐尔什么都没有教导他,事实上他也来不及教导,他还没能和费兰特说更多的东西就病倒了,病倒之前只给费兰特留下一封任命文书、一张他签字的无限额支票,还有一个“调查十二领主”
的命令。
这个任务语焉不详,但是费兰特显然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十二位领主做过的丑事正通过费兰特的手源源不断地递到拉斐尔桌上,在最新的汇报里,费兰特已经找到了他们在那个神秘夜晚的集会,并现了他们是如何将患有疫病的家禽牲畜夹带在船只里通过层层关卡送进下城区码头的。
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通过费兰特的手编织在翡冷翠上空,贩夫走卒、贵族的家仆都是这张蛛网上的细丝,他们在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都会被传递、整合,最终汇集到蛛网中心。
就算是向来挑剔的拉斐尔,也不禁为了这样的高效率感到惊讶。
他翻开今天早上新送来的报告费兰特的报告直属教皇,绝不经过任何人,这使得他完全独立于教皇宫其他存在,已经在事实上形成了一个新的机构,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一点。
拉斐尔的视线刚刚落在纸面上,还没有看几行,一件带着乳香气味、经过烘烤的温热斗篷就落在了他肩头。
拉斐尔侧过头,神出鬼没的费兰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正将这件衣服披在他身上,少年乌黑卷曲的头已经长长了许多,那张形貌丽的脸不知何时褪去了全部的青涩稚嫩,眼尾狭长,嘴唇上翘,天然带有女性的妩媚和男性的锐气,这两种气质在五官上被充分调和,就显示出了一种过分妖异的魔力。
配上本就深沉的黑色长,他看起来几乎有点像是从壁画里走出来的东方艳鬼。
不知道他刚刚去了哪里,拉斐尔从他身上嗅到了一种阴沉沉的冷森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铁锈味。
“圣父,您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请不要如此劳累。”
费兰特用诱哄似的语气对拉斐尔说话,唇边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起来非常的乖巧当然,被他挂在刑讯室里审问的那些人绝不会这么想,他们最害怕看见的就是这个黑头恶魔微微笑起来的样子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个“黑头恶魔”
在自己的圣父面前展现全然无害的自己。
“这些东西没什么好看的,您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完完整整地告诉您的没有任何隐瞒。”
十六岁的少年语气认真,他穿着黑色的衣服,袖子紧窄,修士的长袍遮住大半身躯,裤脚束在短靴里,和任何一位行走在教皇宫里的虔诚修士都没有区别,但是只要有威胁教皇的人出现,就能看见这个无害的“修士”
是如何从长袍下拿出堪称多样的武器将他割断喉咙的了。
拉斐尔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他难得听话地合上了这份报告,听着费兰特低沉舒缓地在他耳边说着这些天调查到的事情。
不出他所料,领主们密谋着借助疫病将他和以尤里乌斯为的主要掌权人骗出翡冷翠,想要借此获得自由,并瓜分翡冷翠的势力,顺便换一个他们能够掌控的教皇
“他们选中了谁?或者说,哪个蠢货加入了他们的密谋?”
拉斐尔轻声问。
“圣父不是猜到了吗?”
费兰特笑了一下,贴在拉斐尔的耳边说出了一个名字,然后问,“需要告诉波提亚阁下吗?让他自己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