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拉斐尔看着圆桌对面的桑夏,小公主今天穿着一身玫瑰红的长裙,裙摆上的丝绸花朵和珍珠装饰闪闪光,浅麦色的皮肤在这种独特的红色映衬下更具有活力。
亚述或许很快就要有麻烦了,拉斐尔摸着拇指上的教皇权戒,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在他加冕后一年时间不到,亚述就再次掀起了叛乱,这个国家在长期的纷乱中早就习惯了动荡,被亚曼拉用暴力手段拧合到一起的和平也无法延续长久,更何况还有个加莱在旁边虎视眈眈,罗曼内部也对这位异国的女王意见颇多,于是亚述的叛乱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作为亚述的女王,亚曼拉会率军回到故土,镇压当地的动乱,然后死在征战过程中,随之而来的就是加莱与罗曼的混战。
之后的动荡情形不必多做赘述,拉斐尔当时为了维持教皇国在几个大国中的独立与稳定,以及保护信徒们不被战争所屠戮,几乎快要熬干心血,不过他的努力在时代的车轮前只能算是螳臂当车,不然也不会有史书送给他的那句充满了讽刺的评价“固守愚旧原则的无为者拉斐尔一世,能死于新时代将临的夜晚前,是主对他最后的恩典”
。
现在亚述的叛乱尚未生,但是必然已经有了征兆,那位女王聪明过人,一定也现了异常,与教皇国的结盟只能算是一个保险手段,就拉斐尔目前所知,亚曼拉似乎正在推动继承法案的修改。
罗曼目前采用的是《萨里克继承法案》,这一法案认为女性没有王位继承权,而桑夏是拉夫十一世唯一的婚生子嗣,亚曼拉当然要使尽手段为女儿争取罗曼王冠,但相较于一个女王、尤其还是异族女性生下的女王,贵族们更恐惧罗曼最后会成为亚述的一部分,他们坚决反对桑夏的继位,要求从王室旁系中寻找男性继承人。
这也是为什么拉夫十一世已经死了快三年,罗曼却依旧没有最高统治者,而是由王后担任女摄政的原因。
两方的拉扯隐秘而激烈,看样子,罗曼贵族对亚曼拉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他们选择从亚述入手,把这个异族王后掀回她的老家去。
而亚曼拉则选择跳过法律条文,先去寻求宗教上的支持如果连教皇都承认了桑夏的合法性,那么她面对的困难将会大大减少。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推动了与翡冷翠的结盟,有很大一个原因也在这里。
拉斐尔看着尚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桑夏,终究还是没有多嘴提醒,桑夏只是年幼天真了一点,不代表她蠢,这背后的深意她自己很快就能想明白。
他只是在思考,为什么上一世,亚曼拉没有来寻求与翡冷翠的结盟呢?他不信那个聪明果决的女人会放弃这么好的一条路,到底生了什么变化,让两条命运轨迹产生了偏离?
“以亚述和罗曼之名,我们在此缔结盟约,亚述罗曼将与西斯廷一世带领下的翡冷翠永保友谊,不背叛、不怀疑,直到时间证明这个盟约的结束。”
桑夏伸出手,握住拉斐尔的手腕,拉斐尔同样回握。
这个古老的誓约姿势含义极其血腥:背叛誓约的人将被斩下手腕,用鲜血偿还盟友的痛苦。
“以神之名,我们在此缔结盟约,翡冷翠将与亚曼拉女王带领下的亚述、罗曼永保友谊,不背叛、不怀疑,直到时间证明这个盟约的结束。”
拉斐尔沉声重复了一遍誓词。
“罗曼祝贺您加冕的十万金佛罗林会马上送达翡冷翠,之后还会有一笔资金赠送给您,如果有什么需求,我们很乐意替盟友完成。”
协约的达成令桑夏松了口气,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神色飞扬起来,“尤其是钱财方面,您知道的,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女人。”
小公主狡黠地眨了眨眼,快乐地笑起来,阳光穿透玻璃洒在她脸上,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对闪闪光的宝石。
第11章
迷雾玫瑰(十一)
桑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离开了翡冷翠,拉斐尔带着一群枢机们为她举办了送别会,加莱的弗朗索瓦公爵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也送上了丰厚的礼物,桑夏偷偷对拉斐尔吐槽,她觉得送别会上的弗朗索瓦就像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公鸡。
她说这话的时候弗朗索瓦正在和一位夫人说话,拉斐尔快打量了一下对方,不得不承认桑夏的形容非常精确,这姑娘在修辞学上一定具有非凡的天赋。
加莱的风尚一向走在整个大6前沿,强大的国力让贵族们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追求华而不实的潮流,近几年他们又捣鼓出了新的风潮,将新鲜水果和花朵作为饰品装饰假和衣服,一尺甚至两尺高的假上摇摇欲坠地挂着葡萄、苹果、杏子、胡桃,这种“水果篮假”
和“花篮假”
风靡了整个加莱。
在这个时代,新鲜水果是奢侈品,将之作为装饰是实打实的炫耀财力的行为,贵夫人们热衷此道,还为此建立了许多美沙龙,互相比拼如何在假上堆砌无限高度的水果。
男性当然不可能在头上堆这么多东西,于是他们想尽办法把朴实的男帽弄得花里胡哨,各种鸟类的羽毛、宝石层出不穷,据说加莱的小皇帝有一顶用孔雀尾羽修饰的帽子,羽毛下堆积祖母绿的宝石,整个帽子足足有五公斤重,戴上那顶帽子之后周身一米之内无人能够靠近。
弗朗索瓦公爵今天的打扮就非常“加莱”
,他穿着紧身的白色长裤,缀满宝石的腰带扎着短外套,外套上用彩色的羽毛织出了细密繁复的纹路,一个颜色的羽毛为一层,通过不同羽毛的层次组合拼凑出了色彩纷呈的图案,领口和袖口见缝插针地布满了昂贵的蕾丝,胸针挂坠等等饰物一个不缺,简直把自己装饰成了一个行走的饰品展示架。
每次他转身行走,灯光就会被他身上琳琅满目的钻石折射出粼粼波光,桑夏已经被这光晃了好几次了,偷偷借着折扇的遮掩在后头翻白眼。
拉斐尔假装没有看见桑夏的表情,自然地转头去和尤里乌斯说话是的,作为翡冷翠屈一指的大家族,波提亚的家长当然也是要到场的,相比花公鸡似的弗朗索瓦,尤里乌斯的装扮就低调很多,马甲和长外套,长裤束在短靴里,身上只佩戴了胸针和戒指。
但即使如此,有着“波提亚”
姓氏的他也是在场众人争相交好的对象。
一个浅金短深紫眼瞳的青年一直不远不近地站在尤里乌斯身边,他穿着象征主教的紫色祭披,偶尔看向拉斐尔的眼神充满了隐约敌意和不满。
拉斐尔认出了他,这人就是在加冕礼那天,被他截胡了报信修士的那个主教,从外貌上判断,他有非常浓重的“波提亚”
血脉特点,但拉斐尔记住他并不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