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得慌忙,都没有察觉到有一本书顺着小剑修的衣摆滑落在地。那本书安安静静躺在草地里,裴子烨擦剑的手掌一顿,面色难看至极豁然起身,难以置信瞪着书名。
《那些年被摇光仙尊始乱终弃的男人们》
书册最下方还有一行黑体加粗的小字——第三部:春宵一刻空欢喜,一片真心埋血席。
只看这短短两句话,浑身血液仿佛都瞬间倒灌入头顶,叫人恨不得生生咬碎后槽牙!
剑光骤起,锐利剑气转瞬席卷庭院,绿柳扬起漫天飞絮,玉石桌登时粉碎。远处隐隐约约响起旁人惊呼之声,裴子烨盛怒出手将书籍斩裂,收剑时仍不能平复急促的呼吸,胸腔起伏剧烈。这时候,秋日寒风穿堂而过,将片片残页吹拂至庭院中的各个角落,缓慢悠然下坠。
他面色冷峻立在漫天残页之中,森寒目光直勾勾凝视着面前飘落残页上的章节名——四十八次赠药。
**
冼剑宗与蓬莱仙岛之间有一条直通之路,后世人将其命名为“九节风”
,若是追溯源头的话,还得追溯至三千年的那位燕王妃身上。
“此草药名为九节风,有活血止痛的功效。摇光练琴刮伤手指,你作为他的未婚夫,理应去给他送药,表达一下关心。”
燕王妃喝了口茶,果不其然听见对面人满脸无语道:“九节风他那边买不到?我送到之前他那小伤口没准都愈合了。”
燕王妃无奈看了眼自己从小养到大的便宜儿子,“此行重点是让你当面关心他,不是送药。”
“我不去!”
裴子烨直接推开药瓶,上次初识的过节还没过去呢,他被连星茗耍得团团转,不提着剑揍这人一顿出气就已经很给佛狸国面子,眼下还想要让他示好送药?他赌气将话说绝:“王妃请派人通知他,子烨近日心浮气躁修行不顺,已经想好了要走杀妻证道这个捷径。”
“!!!”
两侧扇扇的宫女花容失色,吓得跪了一地。
燕王妃又气又好笑:“又在胡说。”
裴子烨抱着剑,背过身绷紧一张俊脸又赌气道:“等国难过去,我便杀妻证道!”
裴子烨最终还是没有拗过燕王妃,臭着一张脸千里迢迢赶到了蓬莱仙岛。经历了上次的大雨淋狗头,这次他驾轻熟路,十分顺利地就找到了躺在躺椅上晒太阳的连星茗。
彼时的少年正合眼假寐,红衣薄衫裹着单薄身形,一只脚高高抬着轻蹬着面前的石桌。躺椅摇摇晃晃,将春日暖阳摇出了氤氲光影。
像只歪歪扭扭晒太阳的不雅小猫。
裴子烨黑脸走近,抓住摇椅下端便重重向后一掀——少年像是提前知道般,闭着眼一脚踩上他的手掌,翻身下躺椅又带着躺椅转了个方向,弯唇再次躺了上去:“这就是你们大燕的见面礼仪?多谢裴少侠体恤我这个可怜的伤患,这个方向的确能晒到更多的阳光。”
“你怎知是我。”
裴子烨吃痛揉手,诧异。
连星茗这才睁开眼,一双桃花眼带着浅浅的笑意。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听脚步声。在下好歹也是个琴修,这点功底还是有的。”
裴子烨盯着他的手,缓缓皱眉。
上次来时还是一个月之前了,当时他就注意到连星茗十指均有割裂伤痕。如今伤没养好,反而更严重。
他取出药瓶扔给连星茗,道:“燕王妃托我送给你。”
想起王妃的叮嘱,他又不得不涨红脸加上一句关心:“你这伤真是被琴弦割的?”
“怎么,只许你们剑修被自己的剑气所伤,不准我们琴修被自己的宝贝法琴割到?”
连星茗笑意满满起身:“难为裴少侠跑这一趟,还请替摇光谢过燕王妃。”
裴子烨看他走近,警觉:“你干什么?”
连星茗走到他面前,弯唇打量他的脸片刻,才点头:“不错。”
“……什么不错?”
“长得不错。”
连星茗笑着经过他,语气痛惜:“上次见过少侠被雨淋湿的惨状,我夜半都辗转反侧,噩梦连连。心想未来要与这么一个傻小子过一辈子,真是上辈子造孽啊!”
裴子烨僵硬站了会儿,等少年身上的甜蜜花果香抽离,他才堪堪回神。猛地抬步追进屋子,抱臂白眼反击道:“我还嫌弃你呢!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割伤一个月都不能好全,细皮嫩肉。”
“谁跟你说这是一个月前的割伤?这是今天早上刚被割出来的新伤。”
连星茗走到柜子前,单手抵住下颚做思考状。
裴子烨困惑:“可是我启程时燕王妃说你练琴割伤——这已经是两日前的事情了。”
“她没骗你,我两日前也被割伤了。”
连星茗不在意甩了甩手,“每一日都被割出新伤。”
说罢,他话锋一转:“裴少侠,你觉得这瓶药放在哪一层抽屉比较好?”
裴子烨偏头看了眼柜子,心中再次泛起无语。
他们剑修修行,都以清苦环境居多,如此才能锻炼出剑修的坚韧与忍耐力。身边这个琴修居住环境奢华张扬,就连柜子都镶花刻玉,每层都摆放着一柄法琴,琴下才是镂空的抽屉。
“有区别?”
裴子烨问。
连星茗:“自然有区别!裴少侠这就不懂了吧?从上到下总共摆放有五把法琴,这第一把呢,是我从传承墓中九死一生取出来的,是最为心爱的‘二老婆’,睡觉都想抱着睡。这第二把呢,是刚成为琴修时我自己雕刻的,它是我的‘三老婆’,这第三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