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去庆春堂,到了别一家药店,说要买砒霜。店主人看她两眼,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就仔细盘问她买砒霜做什么。三秀说是毒老鼠用。
“真的吗?”
三秀知道自己这样是瞒不过去的,于是掉头跑出店去,拿着一把破雨伞,也忘了撑开茫然地在雨里转着,走着。不知不觉衣服就湿了。
“这位客官,您不能进去。”
三秀一抬头。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走到了引仙栖凤楼了。酒楼的大堂里正有寥寥几个人在那儿,听见动静,都往她这里瞧。其中几个人认出了她,还现出了猎奇的眼光。三秀想逃走,但身体仿佛又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要往楼里面走去。
“我……来找一样东西。”
三秀道。
大概是闻到了三秀身上酒气,门子的表情有些犹豫。
“大概十天前吧……好像落在花园里了。”
“好吧。您请进。”
门子让开了路。三秀走向西侧的小门。
“不是这条路,是那儿。”
门子一面向她示意,一面现出了怀疑的表情。三秀强撑着笑了笑,转向东侧的小门走出去了。
她弯着腰,撑着伞,一会儿抬头望望自己的窗子,一会儿拨拉着草丛找着她要的东西。
在一大片开败了的牡丹底下,三秀看到了那个纸包。被草叶保护得很好,即使这样的雨天,包裹的纸还干燥着。她把伞丢到了一边,向那个纸包伸出手去,小心地捡了起来,握在手里,想象着自己和瓶娘相拥着在屋中死去的场景,心中有一个沉重的东西猛地放了下来,一沉,之后是一轻。
周围没有人。她也忘了拿伞,就这么匆匆地跑了出去,一身湿漉漉的雨水逃到了大街上。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不在身上了,而是在身体外面飘着,雨水算什么呢。她笑了。
“让一让,让一让。”
走到一条巷子口的时候,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喝令。
在那条巷子的另一个尽头,可以看到对面的街道。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正有一匹又一匹的马,踏着水花,从那里经过。似乎是要赶着避雨。
是蒙古人?
当一匹高大的紫色骏马从巷口快闪过时,三秀猛地清醒了。
她看见了不花特穆尔的笑脸。
那家伙还活着,而且笑着。
三秀心中的一片死灰,陡然又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就在这时,头顶的雨变小了。
三秀一回头,看见程笑卿在面前。他手里撑着一把伞,正遮在三秀的头上。
“怎么今天没有来抓药?”
他问。又伸了鼻子闻了一闻,皱起眉来,“好重的酒味!……你的伞呢?”
没等三秀回答,他已经看见了三秀手里那个可疑的小纸包。
“这是什么?”
“没什么……”
三秀想把纸包往身后藏,程笑卿脸上的表情愈怀疑,劈手就来夺。三秀死死握着不肯放手,一时急了,三秀道:“你和我大街上拉拉扯扯算什么体统!”
程笑卿无奈,只好松了手。三秀看准这个空当,将那纸包又远远丢到了大雨里。
雨,很快将它淋了个湿透。
程笑卿叹了一声。
“你还是这驴脾气……罢了,今天的药钱算我赊你的。走吧。”
瓶娘望着窗外的大雨,寂寞地等待着。雨水漫进窗子,将床褥湿了半边。
她想着三秀临走时的那场争吵,简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心里忽然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