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是一心求死。”
净霖寒声。
笔妖一抖,说:“君、君”
苍霁脚下轰隆崩塌,笔妖陷身下去,堵住了话头。苍霁袍摆微荡,狼妖已经扑身而下,那巨影庞然,骇然而落震得屋檐剧烈一抖,各处檐下马“叮咚”
碰撞。
狼妖不仅体型颇巨,度也极快。苍霁但见残影一晃,纲铸般的狼爪已直划眉间。苍霁避身躲闪,脚踩屋脊一线,竟让狼妖连袍角也碰不到。此情此景绝不陌生,因为净霖头一回与醉山僧周旋时便是如此。
东君料得不差,即便身怀吞能,苍霁也未必能成大患,因为他没有师父,所以即便灵气充沛,也施展不开。可是他未曾料得的是,这天地间最适合做苍霁师父的人,从来就近在眼前。
苍霁戏耍一般的姿态反叫狼妖怒浪翻腾,想他不过小小一条锦鲤,即便修为颇异,却也差距不少,竟将自己当做狗一般的牵着跑。不仅当真下了重手,只见劲风刮面,黑云裹拳,竟猛击向苍霁腰腹。
“所谓强敌,不过两种。刚硬者势不可挡,犹如大水崩沙,骇浪击面。对此等强敌,切勿畏惧。畏则心乱,心乱则神涣,神涣则鬼得乘之。”
苍霁问:“我本不畏,不畏则正迎。正迎便必胜”
净霖持卷未抬,说:“不急,先挫他锐气,玩弄于鼓掌间。”
苍霁倏而挡拳,却见黑云重推得他衣袍翻飞,灵气眨眼瞬凝,薄光犹如镜面一般抵挡强力。狼妖竟在霎时间被苍霁的灵气搅拖一臂,抽身不能。狼妖陡然大喝一声,料想这样擒住苍霁,谁知苍霁身如醉浪,捉摸不到。狼妖失了先机,下一刻便觉这只手臂锥痛沉重,整个身体竟被苍霁的骇人蛮力抡翻而起。
长街屋檐登时一并爆碎,灯笼迸落。狼妖被掼于屋内,整个屋顶应声坍塌。
狼妖吃痛反擒苍霁手臂,可苍霁由他擒握,但听门窗“砰”
声而断,竟不是苍霁动手,而是威势碾压。
这一招不是来自别人,正是醉山僧与东君皆用过的震慑方式。
灵海如海怒涛,那看不见的胁迫好似抵在喉咙间,远比一拳一脚更加危险。
狼妖受了奇耻大辱,竟被条鱼掼摁在地他如何能忍,粗壮的四肢绷劲,巨尾横扑,现了原形。
“锐气一灭,怒气便生。”
苍霁说,“若是醉山僧,便该动本相了。我本相不及,该如何是好”
净霖拾页,微抬:“唔。”
苍霁说:“唔”
“怒易乱心。”
净霖指叩杯沿,“往死里打便是。”
狼妖原形现了还不到须臾,便见苍霁臂覆鳞片。那鳞似深甲,坚不可摧。他嚎声尚未出口,已扑咬而去。巨齿碾住苍霁肩臂,却撕咬不透。苍霁翻手抱他狼头,狼妖尚无及应对,便被苍霁一力推撞在墙壁。巨狼哀声,此时撒口也跑不掉了,听得又是一声“砰”
,墙壁翻破,狼身后爪蹬地,前头被鳞爪闷掼,冲壁而倒。
威势逼近笔妖,这小子见势不妙又想撒腿。净霖轻飘落地,一掌提在他后领。
“话尚未问完,你要往何处去”
净霖话音方落,面前碎墙间呛声爬着狼妖。他背负抓痕,后爪拐地,竟被这锦鲤打成狗了,夹着尾巴残喘欲逃。步还没撒开,已经被苍霁拖着尾巴拽了回去。
狼妖已不顾脸面,扒地嚎声求救。他本以为苍霁不过是条鱼,因为见苍霁灵海充沛,一时起了贪念。他虽不及华裳九尾威震八方,却也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眨眼间打成这个样子
“算我有眼不识泰山”
狼妖切声,“爷爷饶我”
苍霁虽然出世不久,可一直陪他过招的却是醉山僧。比起刚硬,狼妖哪比得上醉山僧雷霆而动的降魔杖。
他爪化为手,拖住狼妖的后颈,鼻尖微动,笑道:“饶你什么”
狼妖道:“饶我一命。”
苍霁指尖顺着狼妖皮毛,邪声说:“可我也饿得很。”
笔妖簌簌起抖来,他逐渐呼吸急促,猛地向后爬退,蜷身挡眼不敢再看。净霖静待不语,在狼妖的鬼哭狼嚎中听见笔妖啜泣的问话。
“君、君上曾经斩妖除魔怎么今日”
少年捂面哭泣,“忍见此景,还这般放任妖魔吞食”
笔妖臂挡双耳,闭眼大哭,被苍霁吓得不轻。可他想不明白,临松君除魔卫道,怎可纵容此等行径
净霖似是笑了起来,他凉指轻拨开笔妖的碎,冷眸垂视,对少年人说:“我道已崩。”
夜风掸袖,笔妖脊骨蹿升寒意,他哽咽亦轻,在净霖的注视中不敢出气。
临松君死了。
笔妖没由来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取自阅微草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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