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突然扔了网惊呼出声。
“怎么了小六?大惊小怪的。”
边上人立刻关切地询问。
“晦气,我被鱼咬了。”
“你开什么玩笑,几条乌头还能咬人?想偷懒吧你?”
“真不是!真是鱼咬的!不信你看!”
被叫做“小六”
的人遭到同伴嘲笑,面色涨得通红,龇牙咧嘴地扯下豁口的手套,伸手去给别人看。
宋可视力极好,循声远远望过去,正好看清他虎口鲜血淋漓,撕裂好深一条口子。常在码头做体力活的人,受伤是常有的事,几人也没太当回事,还在那嘻嘻哈哈开玩笑。
“哎哟还真是,小家伙这么凶,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小六你过来认认,哪条鱼是凶手,哥炖了它给你出气!”
连受伤的小六自己也不甚在意,随手抹去血渍后,又重新戴回手套:“今天这鱼够劲儿啊,力气比我还大,收网都不好拉。”
宋可收回目光,脚尖转了几圈,还是转到家的方向。
背后热闹的场景离得越来越远,她的身影也渐行渐淡,有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
没走几步,她后知后觉地望了眼天空。
休渔期刚过,没几天就要入秋,偏偏头顶的烈阳一点面子不给,耀武扬威地盘踞在地平线上,肆意蒸腾余热,好像要把世间万物都烤成焦灰。
宋可满头大汗,被晒得头晕脑胀,感觉自己就像坨劣质的奶油,随时都会融化。
她慢吞吞地又撑开伞,这回却是用来挡太阳。
周围灼烧的体感刺得她眯了眯眼。
今年的夏天,未免太热了。
*
二十分钟后,宋可满头大汗地穿过拥挤逼仄的廉租房,停在一幢破旧的小平楼前。
这里就是她家了。
她用钥匙开锁,临进门前脚步顿住,磨磨蹭蹭半天。
眼看迟迟没动静,宋可不死心地往斜对面挪了挪,朝着邻居家探了探脑袋。
今天阿明这么安静?
阿明是只聒噪的鹩哥,和她关系特好,嘴皮子比她利索好几倍,每天早晚都要和宋可打招呼。
它就像旧文明历史资料里那些叉着腰守着宫门的小太监,时刻观察主子的一举一动。
宋可披星戴月摸黑出门时,它鬼鬼祟祟地哼唧:“加油宋可!挺住宋可!”
宋可精疲力尽摸黑回来时,它又挥舞翅膀扑腾:“今天又挨打了!又挨打了!”
阿明平时总爱抖机灵,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可绕到邻居墙下,稍稍后退两步,曲膝蓄力,接着冲劲轻松跃上墙
头,然后熟练地扒开稀疏的篱笆向里张望,悄悄呼唤朋友:“阿明、明!”
阿明背对宋可,伏倒在竹制八哥笼里,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听到她的声音,好半天才抬起脑袋,扑腾翅膀艰难地挪过来,桔红色的嘴峰轻轻啄了啄手心,算是和她打招呼。
宋可扫了眼空空如也的食槽,虽然阿明大多数时间都是放养,但邻居奶奶每天都会给它喂食,轻易不会饿着它,所以今天是没东西吃才闹脾气?
她跳下围墙,拍拍膝盖溜进自家大门,从院里绿藤摘了串又黑又亮的葡萄,麻利地翻回墙头往下轻掷:“阿明,吃、吃好吃的。”
就来回这么一会儿功夫,阿明看上去更萎靡了,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抬。
宋可等得心急,拿葡萄藤去戳它头,谁料阿明突然仰着脖子惨叫,嘶哑的尾音听上去分外凄厉。
宋可吓了一跳,不敢再胡闹,原地捧着葡萄眼巴巴等了许久,最后确认阿明是真的不想搭理她,这才怏怏地回自己家。
……
进了屋后,宋可迫不及待地解开背后的包裹,平铺到桌上,里面长长的内容物慢慢显露出来,赫然是一把从旧文明时代流传下来,凛冽凶厉的唐刀。
宋可眼睛睁得溜圆,爱不释手地摸着刀把,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