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在心里接受自己穿越到了民国,变成了包国维的事实。
包国维以前就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他这个人一直喜欢迎接问题,解决问题。既然已经穿越到这了,既来之则安之,来日方长。
为今之计是好好理清自己的思路,分析一下现状,在这基础上好好地规划一下未来。
虽然老包不算富裕,地位不高,只是秦家的一个门房。
但是包国维的生活和同时代的人比起来已经是很幸福了。生在这个国力衰微、内忧外困、军阀混战、洋人猖獗、民生凋敝的时代。底层百姓艰难谋生,饥荒时有生,每天都有人会因为没东西吃而被活活饿死。
可至少从包国维五岁死了娘被老包带到秦府,每餐一顿饱饭总还是有的,包国维至少不至于吃不上饭成为路倒儿。
小包还能上新式学堂,在这个时代更显得难得。毕竟要知道新中国建立的时候全国大约3。6亿人口,文盲率高达8o%,而不是文盲的标准仅仅是会写自己的名字而已,这种情况下一个高小生都算有文化。
更何况包国维在新式学堂上到了初三,未来还能上高中甚至是大学,搁在这时节已经是妥妥的知识分子了。
虽说因为这会儿国内培养出来的大学生多数是文科专业,就业已然很难,毕业即失业也不是一句虚言,看来文科生难就业由来已久,但是无非就是多花点功夫,总还是能谋一份还算体面的差事,也算是人上人了。
如若入的是理工科,如医科、采矿一类的专业,好好学一门技术,一从大学校门出来就能成为抢手的香饽饽。
所以包国维打定主意,这学还是要好好上的,机会可是来之不易。
老包省吃俭用,四处举债才筹齐了自己的学费,为此不知道挨了多少人的冷眼。还算是老包为人踏实诚恳,深得秦家老太爷、老夫人的信任,也交下了胡大、戴老七等几个肯真心帮忙的朋友,要不然包国维怕也是早就去给人当学徒工或者站柜台去了。
想到早已荒废的学业,包国维的头似乎更痛了,原主这自甘堕落、好逸恶劳的懒鬼,不用等学校的成绩单出来,包国维就知道今年想要顺利升上高中怕是不可能了,多读一年初三就要多交一年的学杂费。
想着老包那张皱的打结的脸,累弯了的腰,为了包国维能上这个学老包就差没把自己的骨头拆了拿出去卖了,包国维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想到刚一穿越到这地方,就面临着没钱的窘境。包国维这会儿可没什么功夫去想什么在这乱世成为英雄的事了,还只记得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开学缴费,他心里有点愁。现在他最要紧的就是一件事——搞钱。
说到搞钱,无非是开源节流。这节流是没什么指望了,本就没有什么支出,砍无可砍。至于开源,包国维这一时半会儿脑子里乱的很,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赚钱门路。
你说眼下码头上挑夫不愁没活干,包国维因为经常跟着郭纯等一帮富家子弟打球,也算有个好身板,但是从没干过重活,说到底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卖苦力这条路子是别想了,而且老包铁定不答应。
想到郭纯,包国维眼前一亮。郭纯这富家子弟手面上阔,说不定还是要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包国维倒也不是动歪脑筋,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主要是郭纯向来喜欢用点小钱犒劳他身边的朋友或者跟班,要不然龚德铭他们也不至于以郭纯马是瞻的。
想到郭纯最近对一个初一的女生吕等男念念不忘,这几天郭纯正要在家里举办个舞会,借这个机会让李祝龄帮他代写情书。或许自己可以过去把郭纯的“御用写手”
李祝龄那里把代写情书的活儿给抢过来,也算是不辜负原主读过的那么多鸳鸯蝴蝶派小说,和自己前世读过的民国文人情书。
一篇情书想来能从郭纯那里拿到一点钱。可是要想抢到这个得花点心思。而且哪怕成功了,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找其他的搞钱路子。
包国维正揉着脑袋想着呢,老包、胡大和戴老七三人走了过来。包国维看着走进来的三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叫了一声“爸”
。平心而论,老包这个父亲当的已经很称职了,以前包国维嫌贫爱富对老包十分不尊重,如今可不能再那样下去了。
老包跨过门槛的脚一顿,被这一声爸叫得呆住了,心里想着“是~是在叫我吧,国维刚才叫我了!”
其实也不怪老包如此失态,他记得自从小包上初中以来,就很少再叫他爸了,有时候街上遇到了,包国维就装作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跟着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与老包擦肩而过。
尽管心里难过,老包回过头又总在想,包国维从小死了娘,跟着他没吃过好的也没穿过讲究的……一番思索下来反倒是觉得自己亏欠良多。
“诶”
老包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应了一声,心里百感交集。又赶忙问道:“你睡了三天没吃饭,现在饿不饿呀?我去弄点东西给你吃”
“我不饿,您别忙活了。”
包国维回答着,同时起身做了一个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把自己的藤椅让给客人。
看着最后进房间的戴老七,包国维突然想到学个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毕竟技多不压身。于是对着老包说:“爸,我想和戴七叔学手艺,你放心我不耽误学业,只在空闲时学手艺,老话讲技多不压身,日后不求人嘛。”
又对着戴老七说道,“戴七叔,你肯不肯收我这个学徒呢,我有空就去你那学手艺,不用你管饭,至于工资,学徒期过了再说。”
“这……”
,戴老七被突然袭击,一时之间犯了难,就从那声第一次听到的戴七叔,这事也不好推托,他只好转头看向老包。
老包还沉浸在包国维的那一声爸中,听到儿子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他向来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儿子的要求的。虽说学剃头和他对包国维当大官的期望差距很大,但是这是儿子自己提出来的,而且他又觉得儿子肯为家里着想了心里正高兴着呢,自然也不会拒绝包国维的要求。
“老七,我知道你的理店生意也不容易,人家大理店一开,顾客嫌弃你的店面小不肯来。店里又有一个老家来的小学徒,不缺人手,国维过去学手艺怕是要打搅你了。”
老包抬头看着戴老七说道。
戴老七虽然怕包国维吃不下这份苦,但听到老包这么说,也只能应承下来。小包去戴氏理店学手艺的事也算是这么定了下来。
见到包国维没什么事了,胡大和戴老七也就离开了,他俩过来本就是看看能不能帮忙的。等到两人离开,老包从床头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蓝布包,蓝布包被细致的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老包小心打开布包,里面是他为包国维攒的钱。
“不用你出去赚钱,这里有三十五块钱,你这学期开学的费用是够了,一开始是不太够,但你晕倒那天,郭家少爷给了十块钱,郭家少爷出手真阔气!现在也就是戴老七作保的那笔账还还不上,等大年了赏钱应该能还上一些。”
老包显然对郭纯一出手就比他一个月工资还多感到惊讶,对郭纯的称呼都恭敬了不少。
三十五块,放在以前是够了。可是包国维可是知道下学期还要做新的制服,制服费要二十块。加在一起就是五十一块,三十五块显然还是少了点。
他从躺椅上转头对老包说:“爸,放其他人家我这个年龄的人早就出来自己混饭吃了,小时候村里的虎子和大牛你还记得不,前些天我还看到他们在码头当挑夫呢,我就是学门手艺,以后说不准就能用上呢,你放心学堂那边的功课我不会耽误的。”
看到儿子坚持,老包也只能同意。儿子今天从醒来一连叫了他两声爸,比以前一个月都多,又开始体谅家里的难处了。他一时又是高兴,又是觉得让孩子出去学徒亏欠了这孩子,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是觉得今夜这腊月的寒气好像没有以前那般重了,整个人身上都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