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一张俏脸,此刻却平添了几分阴凉。就算是路过的暖阳也无法幸免,暖不透她脸上浓郁的幽色。
当年的事秋娘走出几步,叹息道:都是业债,总要偿还。
少年好半天没有出声。
他们总是叫嚣着偿还,要复仇要重建。可谁又分得清,这是谁的业债?又该哪个人来偿还?
世人多愚昧,活得却比花娇。
温北这一觉睡得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日晒三竿。
林二顺其人,噔着他那据说练了好几年的小碎步上了楼,慌忙火气地对温北道:我的天爷!你怎么还在睡,该到你说书的时辰了!要是耽搁了,楼下那群糙老爷们儿不得把我这茶楼掀了去!
声音震天,怕是楼下的人都能听到。
温北一脸懵懂,怔怔道:林掌柜。
过了一会儿,她理直气壮的回怼道:这天还没有亮,你嚷嚷什么!
掌柜愣住了。他见温北一脸自然的样子,险些怀疑自己是真有问题,他反复看了眼天色,确实是青天白日没错。
掌柜伸手在温北眼前来回晃了晃,见她的眼睛无法聚焦,瞳仁缩成一个小圆球,他定住了。
寻思半响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温北也愣住了,木然的放下手,哈哈笑了几声。见林掌柜没有搭理她,试图弯曲嘴角,弄出微笑的表情,努力了好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
掌柜从没有见温北笑过,哪怕是稍稍淡笑也没有。他一直以为是温北性子太冷,可此刻掌柜突然明白,温北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只见温北的嘴角僵硬地往两边弯了一点点,脸颊上的皮肤纹丝未动,看上去就像是个被掌控的木偶。
林掌柜?温北试探着叫一声。
随后,无比自然的伸手道:抱歉啊,昨天刚瞎的,这不是还没有适应吗!来,牵好我。
掌柜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拍了她的手掌一下。声音里似乎都带了水气,涩得像是陈年的苦茶,他道:温妹妹说书那台下可是呼啦啦一大片人,我哪牵得起你。
掌柜背过身去道:我去喊秋娘过来。
自从逃离了王府,温北边彻底放弃了很多潜意识里的戒备。她始终以为,过去那些陈果子烂麻袋的事儿配不起如今逍遥肆意的温北。
可方才,她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掌柜的变化。
区区三个月,哪儿来的深厚情谊?想当年,她宽恕这个宽恕那个,拯救这个拯救那个,可后来这群人不还是相当干脆的把她踩在地上,用脚尖使劲儿的碾吗?
所有尚未跌落时的瞩目,都含着嫉妒。你一旦登上了神坛,就得做好一辈子让他们望尘莫及的觉悟,否则一旦掉落,那便是真正的无间地狱。
安先生,就是这里了。温北隐隐约约听见秋娘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没多时,便听见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进了屋,缓缓走近自己。一个步伐清浅,一个步伐沉重,后者却像是故意似的,踩得稍稍重了些,反倒有些引人起疑。
安先生,有劳了。秋娘扶了扶身,便退了出去,盍上房门。
安先生在床边坐下,他凝视温北,眼神温和。温北却没来由打了个冷战,往后缩了缩。
安先生伸手替温北掖了掖被子,不许她后退,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在温北耳边炸开。
没有我你活得倒是很好。
温北,逃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