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芳起原本只是敷衍他们,想着过几天自己再偷偷卖掉,但看家里这个样子,夏红缨自从准备高考后就没见过她这样朝气蓬勃,高兴过。孟芳起突然觉得这个票,即使不卖出去,也值了。
这天夏红缨回家照例去看电视机票,然而她往桌面看了眼,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她抬腿就往屋外跑,家里这会儿没人,她等了会儿才见计庭尧骑着自行车到门口,忙问:“叔,我妈呢?咱家遭贼了!”
“你妈刚被许婶叫走,说有事让她帮忙弄一下,一会儿就该回来。”
计庭尧闻言忙将自行车推进院子,问她,“丢什么了?”
“票子,咱家彩色电视机的票子!”
计庭尧往屋里走,家里其他东西都没丢,照相机、收音机和手风琴还好好地摆在原位。他下意识觉得可能是孟芳起拿去卖了,看夏红缨满脸焦急,说:“等你妈回来问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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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
夏红缨对这张电视购买票的重视程度到了谁动一下都不行的地步,她喜欢唱歌,声音好听,尤其羡慕电视屏幕上出现的人。
其实也不是非得要在这方方正正的大盒子里出现,像她工厂里有自己的广播站,厂里播音员董爱民曾在午休时间朗诵过外国小说,那种迷人的、带着点磁性的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同样让她异常着迷。
夏红缨才进厂十来天,就头一次尝到患得患失的滋味,她听着工厂的女工们聚在一起谈论董爱民,她们那样光明正大,甚至还有女工在工厂播放露天电影时故意搬着板凳坐在他身边。
跟她们相比,夏红缨显然内敛得多,她做得最出格的,不过是中午在食堂吃饭跟他擦肩而过,或者在日记本写下:“人生道路有两条:一条路看似平坦无际,却是遍野荒草,前程渺茫,阴风呼啸,乌云蔽日,冷月凄凄照。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一生没有一个奋斗目标。自以为选择了一条平坦的道路而自豪。她心甘情愿地在这条路上,虚度自己的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走啊走啊,一直走到生命的结束,消失于茫茫的黑暗之中。”
用孟芳起私下感慨的话来讲,夏红缨自从遭遇变故后,一夜之间似长大懂事了许多。
夏红缨是自卑且高傲的,她内心的矛盾几乎丝毫没有遮遮掩掩,全都写在她的脸上。她在工厂里独来独往,不想看到人家悲悯的眼神。她对孟芳起说自己放弃上大学的心思,但究竟如何想,只有她自己清楚。
孟芳起刚从隔壁回来就被夏红缨喊住:“妈,你看到咱家那张电视机票子了吗?我早上出门还看到好好的在这儿,这会儿就没了。”
“啊?”
孟芳起一怔,边走边说,“我也不清楚,不是放在那儿吗,我都没怎么注意,你问问你叔。”
“他不知道。”
夏红缨弯腰往桌子底下瞧,什么都没看到,这才想起来问,“继平呢?他放学早,指不定知道,他去哪儿了,我现在去找他。”
“在不在小毛家里,还是去自习?”
孟芳起说,“你这会儿出去也不一定能碰到人,先吃晚饭吧,等他回来再说。”
夏红缨没胃口吃饭,大冬天的就坐在门口等孟继平,孟芳起催了两回她都不肯动。最后孟芳起看不过去,拿出件大棉袄给她披上:“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回头冻感冒了怎么办?”
“我心里不踏实。”
夏红缨抬头看了眼她,“要是继平没看见的话,咱就去派出所。”
不过等了半个多小时,孟继平惶恐不安,耷拉着脑袋从外面回家,不用他开口,夏红缨就已经觉出不对来,声音陡然高几倍,站起身问:“孟继平,家里的电视票是不是你拿的!”
院子里动静太大,把原本掩了门在屋里工作的计庭尧都惊动。他开门出来,孟芳起冲他摆摆手:“没事,票被继平不小心弄丢,你快忙你的吧。”
计庭尧不放心,但是他有篇论文下周就要递出去,现在还有部分内容没有修改好,而且其实她家里的事,他也不怎么能插上手。
“这是干嘛,有话好好说。”
孟芳起等计庭尧走后,在一旁说,“继平,你看到票没有,红缨急了一晚上。”
孟继平捏着挎在右肩的书包带子不吭声,两人连问几遍才嗫嚅答:“我昨天答应同学今天带给他们看看……可是……路上丢了……”
一听这话,夏红缨骤然瞪大眼,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一个箭步冲到孟继平跟前,举起手就要揍他。不过夏红缨到底不敢,两下扯过他的书包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孟继平要上前来抢,又让她猛地用力推:“让你没事瞎得瑟,你今天不给我找到,就别回来!”
孟继平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孟芳起忙去扶起人,又跑到两人中间斡旋:“算了算了,继平他也不是故意的。继平,你也太不像话,家里东西带学校去干什么,快给红缨道歉。”
夏红缨踢了地上的书包一脚,讥讽笑说:“得了,你就尽护着他吧,这么大的事你就轻拿轻放,还拉偏架,这个家的事我不管了!”
说完夏红缨转身就跑,“砰”
的一声关上房门。
孟芳起拉孟继平到厨房里说话,孟继平犯错,她有心责骂,不过刚才夏红缨已经闹成这样,她再多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其实夏红缨话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对孟继平狠不下心,不管怎么说,孟继平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她爸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