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庭尧身子微僵,车把一歪,整个车身直直往左边倾斜。眼看就要摔倒,还好计庭尧腿长忙支撑在地上,后面孟芳起见状不妙松手直接跳下车。
突然的变故导致两人都有些难为情,孟芳起轻咳声说:“我还是自己走吧,你骑到前面路口等我好了。”
如今已入了九月,夜里几分凉意,阵风吹过附近一排树木,传来窸窣响声。孟芳起听到顿时冒出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抱住胳膊,话才说完就有些后悔。计庭尧对她说:“你坐后面,我推着你走。”
平心而论,计庭尧是个好人,孟芳起前两天才从计振薇欲盖弥彰的话中得知他已有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结婚是一辈子的事,像他们这样糊里糊涂的也算是少见。孟芳起侧身坐在自行车后面,计庭尧扶着车往前走,这样推车并不比骑车轻松许多,然而计庭尧步子很稳,甚至贴心地一手稳住车座。
孟芳起沉默了很久,在即将走出碎石路时开口对计庭尧说:“我们结婚只是暂时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你同意,等过个一两年我们可以去打离婚证,我是这样的想法。”
计庭尧闻言愣住且有些震惊地扭头看了她眼,前面不远处的路灯照在他脸上,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也清楚三年前新《婚姻法》允许感情不和离婚,但是这话从孟芳起嘴里说出大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想了几秒,扭过头轻声回答她:“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这是孟芳起第一次来计庭尧的宿舍,浅绿色的木门上贴着大红色的双喜字,她在计庭尧低头开锁时盯着瞧了好会儿。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外面的阳台上还种了两盆花,很符合他这小知识分子的气质。
这个夜晚注定了漫长而尴尬,计庭尧宿舍只有一间卧室,一张床。两人简单洗漱后,计庭尧把床让给孟芳起:“我大哥他们过会儿要来借书,你先睡吧。”
他将门关上走了出去,孟芳起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若失。谁都清楚他大哥大嫂不会真过来这边,但总归计庭尧跟她一样,都很不满意这段婚姻,好在计庭尧并不是难以相处的人。
晚上在计家喝了太多橙子水,孟芳起被尿意憋醒爬下床去厕所,回屋才发现隔壁小房间的灯还亮着。孟芳起在门口站了几秒钟,小房间并没有门,书桌前的男人似乎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是她,他微怔又笑了下搁下手中的钢笔:“怎么还没睡?”
“睡了一觉,你呢,在看什么书?”
孟芳起问。
计庭尧侧开身指着桌子上写得满满当当的纸给她看:“写医学论文。”
她点头“噢”
声,抬头看了看他身后那两排架子上的书:“那个……”
“你要……”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孟芳起抓了下头发:“你先说。”
“困吗?你爱看什么书,可以自己去那个架子上找,这边医学方面的书籍多些。”
计庭尧站起身,从她左手边的书架上找了本书出来递给她,“上次答应你的。”
《卓娅和舒拉》,第一次见面时他提起过,孟芳起早忘记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她随手翻了两页,这本书并不长,计庭尧把自己椅子搬过来给她坐,孟芳起抬头说了句:“谢谢。”
计庭尧又拿了把椅子坐回桌前,孟芳起平时基本都是看服装类书籍,家里孟继平和计庭尧喜好倒有点相似。她怎么都想不到,下乡后,自己头一次看完整本文学书,是新婚之夜,在计庭尧的书房里。
—————————————————————————————————————————
躺了四天(其中高烧两天)终于好多啦,宝子们注意防护哒,爱你们!求点推荐票和书架,留言呀,么~
耳朵聋了
次日一大早孟芳起拎着自己的皮质小包准备出门,计庭尧昨天就在书房凑合了一晚。几张椅子搭成张简易的床,男人高大的身子蜷缩在上面,孟芳起看到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那个……我走了。”
孟芳起站在门边跟他打招呼,“锅里我熬了点粥,你要不去医院食堂,就对付着吃两口。”
计庭尧大概昨天夜里熬到很晚,等她开口说话勉强清醒几分,男人抬头眯起眼,目光涣散在她脸上停留许久,又伸手往边上摸,一个踉跄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孟芳起忙拿起桌子上的眼镜递给他,他接过戴上,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才恢复正常看向她。
“你眼睛度数挺深的?”
孟芳起好奇问了句,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计庭尧还是个眼科医生。
“三百多度,以前看书没怎么注意。”
计庭尧倒没有计较她这句极不妥当的话,还破天荒跟着打趣道,“毕竟都说医者不自医么?”
孟芳起笑出声,计庭尧看到她肩上的包:“你去厂里?我送你吧。”
他过去木头衣架子旁取外套,孟芳起看到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有厂里发的月票,自己乘车就行,你们医院对面不就有个站台。”
这年头有张月票,全市公交线路可以随便坐,不过孟芳起早就拿三年的月票资格换了家中的自行车。从人民医院到棉纺厂少说需要一角五分钱的路费,孟芳起舍不得,愣是走了十来公里。
孟芳起一连两周都没有再见过计庭尧,她仍住在自己家,每天上班、上夜课,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有些风言风语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家里夏红缨更是个嘴皮子厉害的,左右邻居都说不过她。
夏红缨原本说不想继续念书,还发狠把自己头发都给卖掉。但孟芳起没有把她发脾气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催她出门去找工作,就是托人让她去二十中读书的事没有办成。南嘉大学高考补习班考试时间也已经过去,今年只能委屈夏红缨继续在家里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