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雅南个人独奏会的尾声。之贻与持久不息的掌声一同兴奋起来,她远远地望着台上金光璀璨的雅南,如见到梦中女神一半雀跃痴迷。或者不应该说仿佛,雅南本就是她的梦中女神。她成熟而不失风韵的脸庞,炫彩而不失深情的演奏,以及那沉默而遗世独立的身姿,都令她着迷,每次追完她的演奏会后,都有“寤寐思服”
之感。
这一回,之贻照例准备了一大束鲜花打算在谢幕时送给她,岂料由于献花的乐迷太多,她未挤到雅南面前,花便被保安代收了。这令之贻十分沮丧。
雅南离场后,之贻贼心不死,背着工作人员溜进后台,想要与雅南单独再见一面。谁知刚走到化妆间门口,便被一个身形宽大的男人挡住了光线。
之贻悄悄躲在门外,探头望去,从侧面看,那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尽管穿得西装笔挺,染后的黑梳得油光亮,也掩盖不了浑身上下散出的衰老气息。
老人手里抱着一束比之贻送的还要大的鲜花,非常虔诚地递到雅南面前,雅南却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立即接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应该来的。”
老人说,“好久不见。”
之贻隐约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像是某个领域的知名人物,但如何也想不起是谁,只能贴近了后墙,屏息静听。
卸下精妆与华服的雅南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疲态,她别过头去,淡然道:“之前不是说,没有再见的必要了吗?”
“是的。”
老人并没有失望,仍是面带微笑,接道,“我答应你不去找你,但是今天,我是买票进来的,这是我的自由。”
“哦,哦……”
雅南无奈地点点头,撩开垂在额前的碎,径自回到了梳妆台前。
老人举着鲜花跟雅南同步前去,说道:“我无意惊扰,只是一束花,没有别的意思。”
雅南无动于衷。
老人接着说:“我要结婚了。”
雅南的后背微微一僵,指尖从松散的丝前划过,而后缓缓转身,接下了那束向她张开怀抱已久的鲜花,笑道:“谢谢,恭喜你。”
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而后恢复微笑,说道:“有空一起吃个饭吗?”
雅南看了一眼怀里的花,沉默片刻,抬头道:“好。”
之贻这时已隐约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在国外音乐圈里有一个古早的传闻:世界某知名乐团的小提琴席谷雅南曾是中国某一富商的情妇,与富商分手后才开始长居美国,而在之贻对雅南的追逐中,也早已探得这一富商的名字,他便是梦华娱乐的董事长韩彩城。
韩彩城与谷雅南约在了音乐厅外的一家西餐厅,餐厅位于时尚广场内,楼上便是雅南此行居住的星级酒店,看样子她并不打算与韩彩城长谈。
之贻蹑手蹑脚地尾随两人走出了音乐厅,目送两人走进餐厅、确定位置后,才装作客人走进同家餐厅,余光扫过雅南的背影,而后选择了与她一帘之隔的近窗座位。
服务生上前询问道:“女士,需要点什么吗?”
之贻的眼睛仍盯着窗户玻璃里雅南的倒影,随口说道:“咖啡?”
晚上十点钟的咖啡并不好卖,但服务生还是确认了一下,道:“咖啡是吗?”
“啊?”
之贻回过头来,一双尽显无辜的眼睛看向服务生,仿似什么也没生似地“重复”
道,“牛奶。”
“牛奶,好的。”
服务生记下餐品后,又问,“还需要别的吗?”
“不用了,谢谢。”
之贻说,她只想赶紧打服务生走,就连说话声音也十分低微,生怕身后的雅南现她。
所幸此时的雅南正陷于与韩彩城久别重逢的复杂情思中,平日里敏锐的耳朵也未能为她带来之贻极力压低却近在咫尺的声音。
雅南与韩彩城在一起的时候,多是韩彩城点餐,她自小肠胃不好,吃得少且挑剔,除了父母以外,只有韩彩城了解她的胃口。出乎意料的是,多年以后,韩彩城依然能够点齐一桌她一定吃得下的餐品。
但是,这并不能令雅南感动,雅南是个绝不回头的人。六年前,她离开北京的时候,对韩彩城说,除了工作以外,她不会再回到这座城市。
今天,是她第一次以工作的名义踏上这片久别的土地,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韩彩城的婚期将近。
这虽在雅南的意料之中,仍无法全然消除她的半分犹疑,只见她故作轻松地摇了摇杯中的残酒,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再结婚了吗?”
韩彩城没想到她还惦着这事——结婚本是他约她出来的一个借口,目的在于令她相信他不是来找她复合。他想了想,不知该怎样回答,沉默片刻,脸上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牵引起数千道密密麻麻的皱纹,低声叹道:“唉,人老了,总想找个伴,像我现在身体这个样子,身边没个能照应的人怎么行?”
雅南听罢,噗嗤一声笑出声,道:“你那是找伴吗?找保姆还差不多。”
韩彩城并没有否认,只是一阵怅然若失,道:“哎,我是俗人,所以留不住你。”
雅南察觉到他话里针对她的侵略意味,当即反驳道:“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韩彩城在极力克制下仍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雅南,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