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外是一个殿前广场,颇为宽阔,此刻四处被积雪覆盖,唯有经常出入的道路被清理干净。宫门外不远处有一面巨鼓,门口仅有数十名侍卫看守,见我来了,都齐齐行礼问安。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望向门外,门外的广场上,已经三三两两的有一些百姓前来,站在宫门口,就似乎能够听见城外的厮杀以及炮石之声。
过了不久,前去找张叔夜的孙傅已经回来了,他看起来神色张皇,脸上还溅得有血,袖子也不知道被谁扯破了一半,中衣露在外头。
我看他身后空无一人,皱了皱眉头,问道:“孙卿,朕让你找的人呢?”
孙傅此刻,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陛下……陛下,大事不好!金兵已经下城了!宣化门没了,连姚统制,姚统制也被……被乱兵杀死……死人……到处都是死人……陛下,快,快跑……”
一面说,一面顾不得上下尊卑,想要拉我。
我一闪身,他拉了个空,在一旁的蒋宣,以及身后的那上百名侍卫,都齐齐变色,蒋宣劝道:“陛下,宣化门恐怕是守不住了,趁现在,金兵尚未到这里,快些走!”
一面说,一面拦在我身前护住我。
宫门敞开,里面的变化,自然瞒不过外面的百姓。
已经有反应较快的百姓,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宫门外的广场,也开始骚动起来。
随着积聚的百姓越来越多,广场上的情形便开始越来越混乱,谣言不胫而走,好事者趁机闹事,将宫门下的那面大鼓敲的砰砰作响。原本朝宫门外走的侍卫,此刻都已经在往回退了,蒋宣甚至在下令,关闭宣德门!
我怒喝道:“慌什么!外面是朕的百姓,这里是朕的国家,还怕了他们,怕了金兵不成?”
孙傅已经慌成一团,不停的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看这个样子,他显然是在宣化门处看了了极可怕的场景。
朝一旁的蒋宣下令:“将孙枢密送到枢密院去歇息!”
两名侍卫驾着魂飞魄散的孙傅走了。
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扭头对侍卫长蒋宣道:“打开宫门!”
蒋宣急道:“陛下不可,外面形势混乱,陛下若真想诏谕百姓,登上城楼诏谕即可,不须……”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我打断,我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道:“外面是朕的子民,我大宋的百姓!朕何须怕他们?开门!”
蒋宣看着我,颇为犹豫,我盯住他的双眼。
片刻之后,宣德门缓缓的打开,数百名侍卫分立两旁,我坐在銮驾上,手握长剑,缓缓的行出,原本挤在宫门口的百姓,看见我出来了,都纷纷让道,还是有几个在敲鼓,待我行到那面打鼓之下时,原先两个敲鼓的人,也丢了棒槌跑到人群中去了。
还未等我开口,下面便有人高呼:“陛下,是陛下!”
这一声呼喊,立刻激起千层浪,众人见皇帝出来,都神情激愤,争相上前,有些难以遏制。
声音喧哗嘈杂,根本不知道下面的人在说什么。
我撑着剑,站起身,扭头对一旁的蒋宣道:“找十个大嗓门的侍卫来,帮朕传话!”
我说一句,那十个人便一齐大声传一句,虽然声音也不大,但至少周围数十米的人,能够听清楚我要说的话了。
群情激愤迫立誓
我让身边的侍卫传话:“宣化门告急,正是国家生死存亡为难时刻,众位可愿同金兵决一死战,共保家国?”
靠在我附近的百姓忽然静了下来,没人回答,远处的还在自顾自的叽叽喳喳,还未等我说下一句,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官家可是要征集神兵天将?”
我说的话没什么大用,然而这一句话却引起不小的骚动。
我皱了皱眉头,扭过头,问已经站到我一旁的梅执礼:“刚刚说话的那人是谁?”
梅执礼眼珠转了两转,吞吞吐吐:“好像……大概……是奸细?”
秦桧却在一旁插嘴道:“是太学的一个学生!”
原来并不是金人的奸细,我放下心来,朗声道:“事体至此,皆是寡人之过,自觉愧对先祖愧对百姓,今已醒悟,必不会再如从前。朕之国家,亦是汝之家园,现家国告急,存亡之刻,可有忠义之士,愿保家卫国?”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忽然不远处,有人大喊道:“官家休骗我等百姓,定然是准备让我等前门御敌,官家后门弃城突围!”
这次还未等我发问,梅执礼和秦桧齐声说道:“此人定然是奸细!”
我哼了一声,拔出剑,指向那人,大声道:“金贼奸细!有何面目同朕问话?”
话音刚落,一旁的蒋宣和数名卫士张弓搭箭,将那人射死当场。
这样一来,场面更加混乱,更有些人大喊:“陛下不去杀金人,却来杀百姓”
等等。
风又吹了起来,云也越压越低,天空开始飘落雪花,右肋处更是传来一阵猛似一阵的疼痛。太医说过,要静养,不可动怒,更不可过于操劳。
这种情形,怎么可能不动怒,怎么可能静养?
提了口气,大声说道:“朕乃一国之君,万民之父,绝不会舍弃自己的子民,独自逃命!今苍天在上,朕誓与诸位共存亡,绝不独自偷生,若有违誓,犹如此箭!”
说毕,在一旁的蒋宣身后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咬牙,啪的一声将其折断,仍在地上。
随着箭段,众人猛然静了下来,愣愣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