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莹觉得奇怪。
她与他,虽离男女朋友还差着几口气,彼此没到最后试探的边缘,但分明越来越融洽自然的关系,为何今天又生出局促感来?
“贺律师,你怎么了?”
“哦,”
贺鸣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在想夏小姐委托的那位网络作家的案子。”
“难打不?”
景春莹认真问道。
“诉讼本身不算难,被告鼓动自己的海量粉丝,对原告云雾灯起不实的人身攻击,导致原告的社会评价显着受损,这些法律事实,我在节前就去公证处做好公证了,开庭时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官就可以。不过,根据我们律师的经验,被告就算一审败诉了,也一定会上诉,上诉败了,没准还要申请再审。这个过程,持续一两年,被告那边的饭圈,或许会对原告产生不断的精神创伤。”
景春莹轻叹“明白了,这和我当初讨回设计费的经济纠纷,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冬姐对那姑娘的帮助,是最在点子上的,离开这摊乱麻,人生另起一行。”
贺鸣脑中,更升起一种类似怅惘的电波来他们这个圈子,真好,可惜我没法融入。
门铃响起,贺鸣介绍的客户,来了。
一对衣着考究的中年夫妻,妻子扶着位白老妪,丈夫则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位老先生。
“景小姐你好,我姓林,是贺律师的客户,这次也很高兴成为你的客户。这是我太太,顾梅。这是我岳父母。”
寒暄的回合中,林先生和顾梅夫妻,十分谦和。
顾老先生也慈祥有礼,只他老伴,始终一脸冷漠,眼神空洞,仿佛和屋中的其他人,都不在一个图层。
景春莹出于教养,掩藏了自己的狐疑,林氏夫妇反倒不避讳,坦然地解释“我们妈妈,确诊阿尔茨海默症了。”
景春莹很轻地“哦”
了一声。
景爸景妈虽才过花甲,但景爸任职的大学里,有好几位年逾古稀的前辈教授,也得了这个病。
时代在进步,人们如今,对这个病,更习惯于用“阿尔茨海默症”
来称呼,而不是以前那种,带有贬低色彩的“老年痴呆症”
。
林先生将岳父推到景春莹的工作台边,顾老先生从羽绒服内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笺纸,手指微抖地在桌上展开,缓缓推到景春莹面前。
景春莹定睛看去,只见纸上鬼画符似的,用红色和黑色的信号笔,画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和点。
“景小姐,今年,是我和太太的金婚年份,但她,去年春天开始,就不认识我了,把我和女婿,都当成陌生男人,家里,必须女儿在场,她才不紧张。但是前一阵,女儿拿出饰在打扮时,我太太忽然很感兴趣。女儿就指着我说,妈妈,让爸爸给你做一条项链,你们已经结婚五十年啦。”
顾梅接过爸爸的话茬“我妈那天,居然听懂了,看着我爸笑了。然后就开始画这些符号,画完,还在脖子上比划。我们都觉得,她的意思是,要做这样的项链。但我们实在看不明白,她是画得啥。问她,她也只知道笑,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