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的动作骤然停滞。
慌乱一闪而过,很快恢复镇定。
他长指收夹,不着痕迹地藏起细小的物件,又若无其事地勾臂,试图扫落案上的东西。
可于事无补。
李含章已穿过珠帘,走到梁铮所在的几案。
她的双眸映有半室的烛光,缓缓地扫向面前。
陈设杂乱的书案映入眼帘。
曾经空空如也的几案,如今摆满了布匹与麻线。棉絮被松松地拆成团簇,与一把纸捧的草木灰相邻,小心地堆在案边。
不像将军的军几,更不像文人的墨案。
反而像女儿家的绣桌。
梁铮偏着头,没看李含章。
他左手攥着一片长带,右手指缝银光闪闪。
暖烛炙烤着二人的影子。
案前、案上,都被拢在一片柔光之中。
李含章慢慢靠近,来到梁铮的身边。
“给本宫看看。”
光洁细润的掌向他摊开。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但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梁铮见状,如坐针毡。
一点儿也不像是临危不惧的悍将。
他轻咳一声:“卿卿,我……”
话到嘴边,莫名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李含章的手掌仍摆在那儿。
没有收回的迹象。
梁铮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终究将那条长带交到了李含章的手中。
落入掌心的质感相当绵软。
显然是上好的布料。
李含章动指,将长带徐徐展开。
这是一条尚未完成的月事带——狭窄、整洁、干净,选了她喜欢的藕荷色,绑着漂亮的红帛绳,内里填有棉花、柔软厚实。
美中不足的是,缝线的针脚相当别扭。
歪歪斜斜,丝毫不平整,一看就不是熟手所为。
火色模模糊糊地灼着李含章的睫。
“给本宫的?”
她问。
梁铮嗯了一声。
他越坐立不安,惴惴地瞄着李含章的神情变化。
李含章未曾抬头。
她只是转动细腕,把手中的月事带翻向另一面。
金争二字格外显眼。
针脚依然粗糙,挑了格外醒目的金线,叫懂女红的人瞧见了,定会被笑话。
梁铮局促地红了脸。
隐秘的心思陡然被暴露在外。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静默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