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一张粗糙黑犷的脸涨得通红,搓了搓手:“小的心中只有一套大概,要先细细琢磨一番。”
“成!”
6久安爽快答应,“本官可容你使用县学的笔墨纸砚,你构思之后写在纸上,免得忘记了。”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汉子喜上眉梢,壮着胆子问道,“小的未曾读过书,不识字。不过这些日子小的清扫完之后,在学堂外跟着听了几回,小的愿意学。大人,能否允许小的旁听?”
6久安一顿,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上上下下打量汉子,直把他看得手足无措,汉子在这样琢磨不透的目光中,差点没跪下来磕头认错收回刚才那一句话。
还好6久安不紧不慢点了下头:“既然你真心悔改,潜心向学,本官就给你一次机会。”
汉子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掌拍了拍他:“陈叔,我的板凳很大,你来同我坐一桌吧,夫子说了,人与人之间当友爱互助。”
汉子一愣,看着那双诚挚清澈的眼睛,突然用粗糙的双手捧住脸,呜呜大声哭出来。
高宿结束了一周的教学,与秀才结伴相回,走到墨子巷时,远远地,看到倚在门口翘以盼的高楚。
“大兄!”
高楚欢欢喜喜地跑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我可想你了,我给你做了好吃的,快些进来。”
高宿拱手辞别秀才们,刚一进屋,高楚像条狗儿一样亲昵地围着高宿打转,又是端水又是盛饭的:“大兄,你一去就是六日之久,还不让我去探望,墨子巷离县学也不远,你和我一起住院子里不行么……”
高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高宿冷不防道:“净手了么?”
“啊?”
高楚僵在原地,脑袋转了转,满头雾水:“我之前净过手了啊,只院门口呆了一小会儿。”
高宿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木盆里:“过来,先净手,病从口入知不知道,以后进餐之前必须用清水净一遍。”
高楚咋舌:“大兄,咱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至于么?你去县学一躺,怎么变得如此这般穷讲究。”
高宿道:“6大人说的。”
行吧,高楚闭嘴了,不情不愿把手在水里搓了一遍。
此时天色尚早,破旧不堪的饭桌上摆放着简简单单的一荤两素,高楚给高宿夹了满满一碗菜,堆成了个小塔山,高楚期期艾艾地问:“大兄,县学怎么样啊?你给我讲一讲呗。”
高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高宿一边吃饭,一边给高楚描绘县学里的见闻。
高楚吃着吃着,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瞠目结舌:“还培养音律丹青,6大人这是将他们当大小姐贵公子培养呢?我幼年怎么没有这样的私塾学堂。”
高宿不可置否,吃了口橛子用猪油沫炒出来的菜,问:“你想去县学读书么?”
“可以吗?”
高楚眼睛噌地亮,高宿口中描绘的县学实在令人心生向往,而且若是他能入学,便可和大兄一同宿在县学,日日不离了。
高宿于是又给他讲了一下今日生的事:“6大人胸襟气度与常人不同,他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你虽然只是童生,学识却直追秀才,改日我跟教谕提上一嘴,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高楚惊喜过望,差点带翻那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碗里的热汤洒得满地都是,眼见高宿脸色一变,高楚赶紧低眉顺眼地告起罪来:“我错了大兄,我毛毛躁躁,没有读书人的稳重自持,我一定改。”
他现在一心只想着能进县学了,别说让他给高宿认错了,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赤着脚给他走个来回。
6久安回到县衙府上时,高塔的钟声正好敲响,五谷听着声窜出来,6起紧随其后,递给他一张湿热的帕子:“大人,怎的去了那么久。”
6久安道:“叫那群秀才绊住了脚。”
一想到此,6久安便心烦意乱,今日那群秀才在他一只脚跨出大门时,突然出声叫住他,言辞恳切地请求他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