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的男子气息挟裹着茉莉花的清淡香气囫囵扑了她一身,封清桐的呼吸蓦地一紧。
她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去碰间斜出的茉莉花,指腹触及到馥郁柔软的花瓣,一时只觉自己的指尖都要烫得烧起来。
秦大公子审美不错,他嫌单一的茉莉花太过寡淡,遂在一片玉润的洁白里特地掺杂了几株山野密林间盛放的朱红小果。
此时此刻,那朱果的红自上而下地缓缓渡过来,很快就将封清桐的面颊也染得泛了绯色。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得到花环。
数年之前,尚且还是刑部侍郎的封若时曾大刀阔斧地落过一批欺压良民的勋贵,其中一位草莽出身的武将因此怀恨在心,他不敢动封若时,于是便派人将封清桐掳至了山林深处,任由她自生自灭。
封清桐当时不过金钗之年,她鲜少独自出门,走得远些便再辨不清归家的方向,骤然遭此劫难时只觉魂惊胆颤,慌乱之中又被几声兽类的嘶吼惊得滚下山坡,脑袋一歪便晕了过去。
意识模糊间仿佛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紧接着,她感觉自己被人背起,一只小巧的茉莉花环同时戴到了她的腕子上。
清婉柔淑的香气很好地安抚了她惊惧的内心,她渐渐放松下来,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被人稳稳地抱在了怀里,银白的月光囫囵掠过头顶奇形怪状的庞然树影,而后又冉冉点亮了身前秦以忱的俊俏面容。
哪怕这事已经过去许久,封清桐也依旧能够清晰回忆起那一刻的感觉。
她彼时已经在密林深处东滚西爬了一整日,身上也被撞出了许多淤青,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
她想放声痛哭,想捉着亲人的袖子痛快诉说自己的怯惧,可当她对上秦以忱的视线时,大脑却在一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惶恐与无助原本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巨兽一般盘踞在她身后不愿离开,少年的秦以忱朝她疏朗笑笑,那硕大的巨兽便悻悻然舔舔爪子,灰溜溜地逃走了。
“桐桐别怕。”
秦以忱拍拍她的后背,柔声给予了她失踪之后的第一句安慰。
“兄长来接你回家了。”
封清桐生在了封若时大力革旧维新的逾常时期,官场上的肮脏手段不可胜数,封若时当年为了护她周全,在很长的一段时日里都尽可能温和地限制着她的自由。
加之她本身又是个善于替人着想的软和性子,自己的行止既是会令爹娘焦心劳思,那她便听话地主动减少外出的次数。
有鉴于此,读书便成为了她漫长孩提时期里用以窥探广袤天地的唯一途径。
她读圣经贤传,也看游侠杂说,还曾不止一次地依据书本里的描述,勾画其中那能庇佑世人的瑰伟神祇。
她画出过许多英雄威灵,可在那一刻,她想,无论纸上的叙述有多纤悉必具,那位独属于她的神祇,就该是秦以忱这幅模样。
思绪回笼,封清桐双唇嗫嚅,期期艾艾地道了声谢,“多谢,多谢兄长。”
她仰起头,眼眸亮晶晶地注视着面前的秦以忱,“花环好漂亮,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秦以忱却没顾得上回答她,他彼时已经将自家那对不省心的弟妹分隔了开,正专心致志地替钟星婵整理着被揉乱的鬓。
待到整理完毕,又将另一只茉莉花环同样放到了她的顶上。
钟星婵将脸颊上的丝拨开,就着盏中茶水的倒影来回照了照,“好看。”
转头瞧见封清桐满身芬芳的期慕模样,心思一转,又略带戏谑地问了秦以忱一句,“大哥,你快看桐桐漂不漂亮”
秦以忱竟还当真听话地回凝眸,封清桐措不及防得被他如此一觑,面上登时又红了起来。
“兄长”
她忸怩不安地抿了抿唇瓣,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在听到秦以忱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夸赞她漂亮之后,手脚都慌张得不知该放到哪里。
“多,多谢兄长夸奖。”
钟席诀彼时已经回到她身后站定,见状便又故技重施地借由手伤扮起了柔弱,只是他迭声喊了好几句疼都没能得到回应,遂也只能颇为吃味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