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常常一议就废寝忘食,如何今日这么不似寻常?
我的猜测十分准确,这的确是“不同寻常”
的一天。
养心殿里,龙椅上的周凌清坐得端正。
堂下站着已然梳洗干净的楚淮,他的肩背仍然笔直,发丝偶有几根散在冠外,但这并不影响“君子世无双”
的模样。
堂上堂下两个人正认真的对峙,我几乎行至殿外了,还不曾有人看到我的身影。
“楚大人,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良久,才听周凌清拉家常般开了口。
“呵,不知皇帝陛下诏罪臣前来所谓何事?哦,我错了,您诏我前来,定是有圣旨要下——不过陛下既有心除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也不必再与我多费口舌!”
楚淮虽自称罪臣,但气势犹在。
周凌清闻及,摇头间嘴角扬起一抹笑——在笑楚淮的不知死活,又或是觉得“阶下囚”
的硬气实在不值一提。片刻,他忽的止了笑,嘴角瞬时垂成了一条线,说出的话虽语气平淡,但胜利者的高高在上一览无余,甚至句句都阴阳着堂下的人。
“朕与乐明,你与乐明的姐姐,四人阴差阳错成亲也有六年了。可即使阴差阳错,乐明如今也是朕的妻了。这六年你无时无刻不在肖想朕的妻,朕的皇后,大周的国母——你自诩为君子,难道君子都有这样夺人之妻,夺人之爱的嗜好?”
楚淮听完周凌清的一席话,肩背不断的耸动着,身子也站不稳似的前后晃动着,终究笑出了声,大约笑的“激烈”
,眼眶也跟着浸出了泪水,他抬起衣袖随意擦拭着脸颊,话里不无嘲讽与怒气,“夺人之妻?呵呵……到底是谁夺了谁的妻子?皇帝陛下好绝的一张嘴!明明是我与乐明定下婚约!明明乐明合该是我的妻!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我夺人之妻了?”
周凌清原本平和的情绪此时终于被染上了怒火,只听“啪”
的一声,方才书案上的毛笔已被甩到了地上,点点的墨汁,印在暗红色龙纹的地板上尤为显眼。
周凌清冷脸走到了楚淮面前。
“当初成亲时,朕被奸人所害,眼睛已失明多日——即便没有失明,难道是朕让乐明的家人将她嫁到凌王府的?还是朕强逼的你父母认下错的儿媳?桩桩件件哪一件是朕先动的手?你如今,竟要把所有的错处归到朕的身上?”
楚淮像被谁遏住了喉咙,登时想说什么,却失了言,最后只道了一句,“你……你明明就不爱乐明!”
周凌清式冷笑,再一次登场了,他笑得肆意又浮夸——显然楚淮的无可奈何令他心情愉悦,他笑着慢悠悠的回到桌前,换了把毛笔,继续着方才写了一半的字稿,当然不忘继续将我与他之间的“故事”
同楚淮倾肠相诉。
“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你又如何得知我们夫妻是怎么相处的?朕也不怕告诉你,朕与乐明早已是生死托付的关系。早在几年前,她就可以为了朕豁出命去,只为得到朕一个消息!她又为你做了什么?我们夫妻间的事情……呵呵。楚淮,你自负的很呐——自始至终,乐明只爱朕一个人!我们之间所有的矛盾,争吵,别扭,并不是所有的源头都是你。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所以旁人掺和进来,才会让我们之间生出许多不快。不过,朕昨夜和皇后巫云楚雨,已和好如初。现下心中明了一切,自然……不会再让你横在我们之间。”
周凌清一边下笔如有神,一边出言放肆,我在外头听得几乎涨红了脸,楚淮的肩背亦上下起伏着,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我几乎能想象到那是怎样一张愤然苍白的脸。
此时周凌清忽的抬起了头,他直直盯向楚淮,眸间皆是得意,“她是朕的皇后,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而你,从来都不过妄想而已,从今往后也不必再有这样多的执念!”
他放下笔的瞬间终于发现了我,于是笑得更招摇了,“怎么脚下没声儿?快过来!”
周凌清的突然眼尖,吓了我一个机灵,致使我连行礼问安都忘在了脑后,只愣愣的走到了他身侧。
“手怎么这么凉?”
他牵过我的手,眉间尽是急色。
“不……不碍事,外头风凉,难免冷些……”
我不自然的挣开了他的拉扯,问出了正题,“皇上召我来,有什么事?”
“哦险些忘了,”
他神情莫辩的指了指楚淮,而后对着楚淮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朕的连襟。虽说算不得什么,真的就这样杀了,再引起朕与皇后的龃龉,实在不值。既然朕和皇后已经心意想通,朕自然也不必在意你是否活着。或者说,朕更想让你活着——让你好好看看,乐明是怎么做朕的皇后的。今儿天气好,也看在明儿的脸面上,就放了你出去——”
周凌清说着眼睛瞟向我,半晌才接着说道,“请皇后过来,让你见朕的皇后最后一面,也算了了事,有什么话,便今日说尽吧——”
楚淮直直盯着周凌清,最后终于还是低下了头——他聪明的选了默不作声。
“皇上仁德,大周之福!”
除了马屁,我嘴里再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