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傍晚我始终不敢停下,白觞汗如雨下,我亦是浑身湿透。暮色渐浓,行路愈发困难,我轻轻拍了拍白觞示意它放慢速度,再回头的时候身后已无人追着了。
长长舒出一口气,白觞也停了下来。大腿根部早已痛得发麻,隔着裤子渗出血来,我想要下马走一走,却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双腿。白觞安慰地低叫一声,慢慢地踱起步子来。
它驼着我走进路旁密林,林中光线更暗几乎不能视物。白觞走走停停,最后竟找到了一处满檐蛛网的无人破庙。
看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晚就在此过夜吧。白觞蹲下身子,我咬牙从它身上滚落下来,然后挣扎着站了起来。靠着白觞走进破庙,我生起一堆火,烤了一些干粮。白觞绕着火堆转了一圈,然后我眼前一闪,一个白发金眸的青年坐到了我的身边。
“白觞?”
我愣了愣,喊他的名字,“今天多亏你,辛苦了。”
白觞摇摇头,接过我手中干粮,“是白觞无用,不会太多的仙术救主人脱险。若是白觞能腾云,主人便可直接回到出云山。”
我笑道:“你已经跑得够快,凡间的马和你比都跟乌龟差不多。”
白觞道:“只是马的形态根本不够,若是变回真身倒还能更快一些。不如明日……”
我实在无法想象一头白虎驼着人跑在官道上的样子,连忙止住他道:“不用了!还好他们已经被我们甩开了,我们一路平安回去就好。”
白觞闻言点点头,金眸之中却闪过一丝忧色。我别开目光,望着破庙屋顶露出的月光,轻轻叹了口气。
我并非那么天真,当然知道睿王爷的人极有可能追上我们。何况回出云山的路只有这一条,我们在这里休息,他们却追赶不休,但我已经实在没力气继续逃了。
白觞听见我的叹气声,转过头来认真道:“主人莫要担心。仅是两个凡人,白觞还是有办法对付的,不会让他们把主人抓走。”
我笑了笑,对着他点了点头。
我不敢睡得太熟,和白觞背靠着背休息。庙堂之中的火安静地燃着,间或发出噼啪的火星。我看着火光跳动,眼皮微垂,快要抵不住睡意。
朦朦胧胧之间,便听到有人说话:“快!他们睡着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另一人答道:“奇怪!白天还只有一个人,怎么现在多出了个人?”
我心中大喊不妙,却无论如何睁不开眼睛,用尽力气也只能抬起小指。那人走过来,将我扛起,我头朝下,一阵恶心的感觉,脑袋更是又胀又疼愈发昏昏沉沉。
却听一阵震动山林的虎啸,撕开了深夜。恶心的感觉稍稍消退,我睁开双眼,看见一头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一人。
“白觞……”
我吐出两个字,轻得也许只有我自己听见。扛着我的那人惊惧地大喊:“妖、妖怪!”
那个黑衣人魂飞魄散地尖叫一声,本能地往地上一滚,躲开了虎口。白觞并未与他缠斗,转身向扛着我的黑衣人扑来。黑衣人将我往草丛间一扔,一把抽出腰间的刀,跃上前去。
二人一虎在我的面前打了起来。我不懂武功,却也能看出黑衣人都是绝顶好手,身形快如鬼魅,招式出其不意。白觞开始占了凶猛的优势还能将二人稍稍逼退,但它终究只是胡乱迎战,比不上他们配合默契前后夹击。
我越看越惊,心几乎提到了嗓子口。白觞一声怒吼,前爪已然中了一刀。它怒极咆哮,竟不顾身后之人一刀深深扎进了它的后腿,一口咬住了前面那人的半个身子。
那人长声惨叫,掉落到地上的时候缺了左臂,伤口汩汩流血。他的同伴连忙赶到他身边,点住穴道替他止血。白觞吐掉那人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身边,伸舌舔了舔我的脸,而后将我叼了起来甩到了背上。
它的身上满是血腥之气,后腿上兀自插着刀,身后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我的身子依然动不了,只好眼睁睁地任由它血流不止地驼着我走。
天渐渐亮了起来,白觞越走越慢。
我想,如果我能动能够说话的话,一定要把它狠狠骂一顿。
没有了我,你还能回去。但没有了你,我根本回不去。
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主人。
你的主人是沉碧仙君,他骑着你在山岚,清扬如风。而我只是一个凡人,不过沾染了他的一丝仙气,就骗得你浴血蹒跚。
白觞终于止住脚步,跌倒了身子。我翻落,却看见一双鞋子,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
抬起头,映着天边曙光,他笑得很得意,一身银盔金甲,刺得我眼睛发痛。
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才会在这里看到神仙。
无泷天将。
囚禁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顶素缎帐子里,身上盖着被子。手脚无力,脑袋依然昏昏沉沉,茫然向帐外看去。这样华丽精雅的屋子我只在惟王府内见过,看来这里应该就是睿王府了。
窗外似乎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屋檐上,清凉动听。我听了一会儿雨,收敛心神,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血,白觞,还有无泷天将。
我慢慢屏住呼吸,无泷天将为何会出现在凡间京城?我昏迷前最后见到的是他,为何现在却会身处睿王府?难道——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无泷天将和睿王爷联手了!
睿王爷需要的只是长生仙药,一旦无泷天将出手相助,我于他便没有了价值。无泷天将要的是我,他要我来威胁师父,比起睿王爷的威胁,实在是太过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