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弄眯了眯眼,动作自然地收回剑,语气比动作更自然:“叫什么?”
啊?
钟宴笙不太跟得上萧弄的脑回路,但还是张了张唇,话到嘴边,猝然想起,这个名字是本该属于真少爷的,当着真少爷的面说出来,实在不合适。
钟宴笙心虚地小小声:“……迢迢。”
他七岁离京,在姑苏一带长大,带了点吴侬软语的软糯口音,说话总是软软的,没什么脾气似的,一听就很乖的样子。
萧弄也不是真心询问钟宴笙的名字,一个意图潜入别院的人,在他眼里跟死人没什么差,没必要知晓那些。
只是他喝着漠北的风长大,头一次听这么软绵绵的调子,颇有兴味地勾了勾手指:“过来。”
动作漫不经心的,跟招逗小狗也差不多。
钟宴笙感觉这个哥哥怪怪的,和想象中的小可怜不太一样。
但考虑到人家经历的一切,愧疚感一涌上来,简直不敢多想。他听话地凑上去,吞吞吐吐的,话音发涩:“对不起,我来晚了。”
回头看了眼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花丛,又磕磕绊绊地道歉:“还把你的花压坏了。”
随着他的靠近,那股气息愈发浓郁,缭绕在侧,闻着很舒适。
脑中那一阵阵剧烈灼热的、让人几欲发狂的疼痛,在这若有似无的气息安抚之下,感受竟没那么强烈了。
萧弄微拧的眉心无声松开,眼底的阴郁也散开了点,刚想说话,钟宴笙又眼巴巴地开了口:“哥哥,你是不是很疼?”
萧弄眼底霎时掠过丝冰冷血腥的杀意。
从没人胆敢当着他的面问这种话,因为这话就像在探究他是否弱势。
萧弄从不弱势,头疾犯了十几年,如今哪怕头疼欲裂,痛得人想在地上打滚撞头,也能维持面不改色。
他轻轻“哦”
了声,语调上扬:“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头发湿了。”
钟宴笙偷偷观察萧弄好几回了,注意到了他颈侧微微濡湿的发尾,眼底自然地流露出担忧,“别院里的医师呢?”
萧弄难得分辨不出旁人的担忧是真是假。
静默片刻,他往后靠了靠,姿态闲适,随口道:“跑了。”
知道他头疾一犯就六亲不认,吓跑了。
钟宴笙不了解内情,闻声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心里冒出了火气。
竟有这样趋炎附势的人!见到侯府的态度,就这般轻慢对待!
可是究其根本,又跟自己有关。
钟宴笙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这么感觉两头不是人,咬着唇压着火气:“我去帮你找个医师来!”
看他突然气冲冲地就要走,萧弄莫名其妙:“不必。”
钟宴笙秀气的眉拧起来:“你放心,我找个好医师来,你都疼成这样了,不能再拖。”
萧弄第一次感到好笑,眉梢挑得更高,重复:“我说了,不必。”
已经准备好扫洒用具的暗卫默默又往阴影里缩了缩。
主子向来说一不二,最厌恶别人让他重复说话,尤其当他笑的时候,就代表有人要倒霉了。
这回这个小美人要被砍了吧?
到底砍成几段啊?
别是十八段吧,不好清理啊。
见萧弄反驳了两次,钟宴笙就停下了步子,偷偷揣测他的心理。
是不是不喜欢陌生人?话本上说真少爷在那个农户家过得并不好,饥荒时差点被吃了,自小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来到京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亲人对他也不好,感到恐慌畏惧,不喜欢见陌生人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