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这话一出,安王却摇了摇头:“不是我。”
钟宴笙愣了愣。
安王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还撒谎。
不是安王,还能有谁?京城还有哪家手能伸得那么长?
安王的脸色依旧平静,主动说了下去:“两位让我过来,是想问‘囚澜先生’吧。不错,他的确是本王安排去德王身边的。”
()钟宴笙看着他的脸,总觉得有种怪异感,又说不出怪在哪里:“所以你是承认了,你派人到德王身边,怂恿他给老……陛下下毒?”
安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露出了个微笑,在那张平凡的脸上,显得莫名渗人:“德王在宫门外引发叛乱,听闻已经伏诛?”
钟宴笙忍不住往萧弄身边缩了缩:“是。”
安王的笑意深了深:“我想与两位做个交易。”
钟宴笙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很奇怪:“……什么?”
“把裴永的尸首交给我。”
安王负着手,说话时身子微微发抖,“我就把我能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
钟宴笙歪了歪脑袋,更迷惑了。
安王要德王的尸体做什么?德王对他非打即骂肆意侮辱,安王总不会是以德报怨,想替德王收敛尸骨吧。
萧弄的指节轻轻扣着桌面,语气冷淡:“你似乎不太明白情况,本王想从你嘴里知道些什么,不必把裴永的尸体交给你。”
安王顿了顿,一声不吭地突然抬起袖子,旁边的卫绫的手立刻按住了刀。
出乎意料,安王却不是要做什么,他只是挽起了袖子,露出了他的两条手臂。
看清他袖子下的模样,周围所有人都皱起了眉,钟宴笙眼前一黑,就被萧弄抬手遮住了。
饶是萧弄反应极快,钟宴笙还是瞄到了一眼。
安王就算是从小到大不得宠爱,也是老皇帝的亲子,大雍尊贵的亲王,然而他两条手臂上,却都是密密麻麻的烫伤、割伤,如同扭曲的蚯蚓,简直惨不忍睹。
难怪就算是盛夏时见面,安王也是穿得严严实实的,连脖子都遮着。
萧弄语气不善:“放下去。”
“我母妃去后,陛下将我放到贵妃膝下抚养,”
安王放下袖子,语气平静,“贵妃与裴永的脾气都很暴烈,尤其裴永,天性残忍,在他眼中低他一等的人,都如蝼蚁。除了手上这些,我身上还有许多同样的伤。”
“本王知道定王手段了得,但本王忍了这么多年,恐怕你也得花一番功夫才能撬开我的嘴,又何必如此?”
按德王那个放火烧山的脾气,钟宴笙完全能想到安王一身华服底下的身体会是什么样的,不由觉得他有些可怜,借着宽袖的遮掩,拉了拉萧弄的手。
萧弄看他一眼:“撒娇没用。”
钟宴笙轻轻勾了勾他的小指头,凑到他耳边小声:“真的吗?”
萧弄:“……”
萧弄不咸不淡道:“说吧,你是何时、如何知道了乌香的存在,囚澜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日子除了误导锦衣卫侦错方向,萧弄手底下的人也在挖那个囚澜先生,但竟然毫无音讯,至今下落不明。
萧弄这个语气,看起来像是答应了安王的交易。
定王一言九鼎,也不屑于骗人什么。
安王稍一思忖,便开了口:“囚澜是我安排到德王身边的不错,但囚澜不是我的人
。他曾是德王封地里的一个大夫之子,在德王进京之前,德王后院里一位夫人难产,他父亲被王府的人请去助产,孩子生下后,他父亲便以亵渎夫人之罪,被砍了头。”
这个解释听起来很合情合理,完全是德王会做出来的事。
钟宴笙拧着细细的眉尖:“所以他到你这里来自荐,伪装身份到德王手底下,想陷害德王?”
安王点头:“暹罗这些番邦小国,向京中上供之时,都会路过本王的封地,曾有来使取出乌香,献与本王,所以本王知晓此物的气味。”
如此说来,就是安王在暹罗来使那儿见过乌香,回京之后,老皇帝服用乌香丸时,总会有掩饰不好的时候,乌香气息太重,就算用发苦的药味儿也很难掩盖,所以安王嗅出不同,与那位想为父报仇的囚澜合作,狠狠坑了一把德王。
不过也把自己坑进去就是了,这事情只要细查,安王都会暴露。
但没了囚澜先生这个人证,安王又咬死了他只是送德王一个幕僚,其他的都与他无关,所以老皇帝只是将他被贬回封地,再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