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斯桓接過紙袋,心中刺痛,終究是他太小氣了。他把許雲渺拽到身邊坐下,開了啤酒,一口氣喝了小半罐才開口。
「雲渺,我給你講講我家裡的事,好不好?講了,也許你可以原諒我,當然我不是要道德綁架你,我只是……」
「講吧,我會認真聽的。」許雲渺捉住了荀斯桓撐在身側的手,用力捏了捏,像在給荀斯桓勇氣。
人在西北飄,更時間有點陰間,請大家見諒~(鞠躬)
第38章但書條款
許雲渺原本以為要聽一個關於平凡家庭的孩子靠自己努力改變人生的勵志故事。
才聽了個開頭,猛然意識到是他腦補過度了——勵志是挺勵志的,就是一點也不平凡,還是個豪門恩怨故事。
細想也是,荀斯桓的親妹妹荀斯榆是能戴得起卡家珠寶出席晚宴的主兒,怎麼想,荀斯桓的家庭也不會平凡。
可他聽見荀斯桓親口陳述,還是覺得震驚——原來申城地鐵里隨處可見的尋遠建工,是荀斯桓他們家的產業。
而尋遠建工,還只是荀氏集團龐大產業中的一個分支,可以想見,整個荀氏的家產會有多麼龐大。
如此,許雲渺不禁好奇,明明背靠金山,荀斯桓身上雖有囂張氣質,卻少見富貴人家子弟的驕矜,反而是過分努力要強了。
所以,身為五百強之一的家族企業的二公子是怎樣的體驗呢?
用荀斯桓這位當事人的話來說,物質極度充裕,精神極度壓抑,以至於童年的陰影,給他留下了此生難以治癒的心傷。
荀斯桓的父親荀見誠,是荀氏集團現任掌舵人,母親楊柳菲是書香門第大小姐,都是天之驕子,二人對孩子要求自然嚴格。
荀斯桓的親哥哥,荀斯楊,作為「嫡長子」,甫一出生,就是內定的荀氏集團繼承人,被按照最嚴格的要求教養。
此後,荀柳夫婦二人計劃再要一個女兒,湊個「好」字,精細化備孕了二胎,不想又是個兒子。
因著荀斯桓的意外到來,楊柳菲女士不得不再次承受生育之苦,這才在四年後迎來了小女兒荀斯榆。
荀斯楊是承擔家族希望的荀家長子,荀斯榆是受眾人寵愛的荀家小公主,唯獨荀斯桓,純粹的計劃外成果。
用荀斯桓自己的話說,他的人生底色從出生時起就註定了——頂著「意外」的標籤,他永遠是荀家多餘的那一個。
過了懵懂時期,荀斯桓也有過淘氣的時候,某次與兄長因為搶玩具而動起手來,失手抓傷了哥哥的眼角,嚇壞了眾人。
小孩子打鬧本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事,挨頓揍就是了,可家裡的長輩們居然從這小事裡看出了未來荀氏集團的危機——
荀家老二從小性格乖戾冷漠,心無孝悌,長大了或許會覬覦長兄的地位,導致兄弟鬩牆,從而動搖整個荀氏集團的根基。
彼時荀斯桓還不知自己被扣了大帽子,也不可能為自己辯解,卻能隱約感覺到,自那天起,爸爸媽媽對他的態度變了。
也是從那時起,「任何時候都要聽哥哥的話」、「哥哥挑中的東西不能搶」,諸如此類的洗腦規訓,充斥了荀斯桓的生活。
意識到自己的「多餘」是在二年級的那個六一兒童節,爸爸去參加了荀斯楊的節日匯演,媽媽去參加了荀斯榆的遊園會。
只有他,練習了一個多月的節目,只是希望和哥哥妹妹一樣,能收穫父母的一個讚許的眼神,卻一無所獲。
表演那天,台下坐滿了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唯獨他,眼神尋遍全場,也只看到了教他彈琴的家教老師。
更崩壞的是,後來荀斯桓還知道了,他一直覺得比親爸還親的家教老師,也並不是只對他這一個學生如此「上心」。
也不是沒有爭取過。
小孩兒天生就懂用哭鬧吸引注意力,雖然這樣之後免不了要挨訓,可荀斯桓不在意,他只是希望爸媽多看他一眼。
只是這方法久了也沒了效果,於是哭鬧變成頑劣,不聽話變成事事叛逆,沒有別的目的,只是為了爸媽的關注,哪怕挨揍。
再後來,叛逆也沒了效果,他成了「孺子不可教」的那一個,成了哥哥和妹妹,乃至整個家族裡孩子們的反面教材。
既然不可教,那乾脆不教了,一家三個孩子,有兩個都是天之驕子了,有他這一個失敗案例又有何妨?
情況略有改變是在升入高中之時,荀斯桓在生測試中,理科成績一騎絕塵,被推薦加入學校的競賽班。
那一次,父親破天荒地表揚了荀斯桓,雖然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卻讓荀斯桓暗自滿足了一個月。
嘗到甜頭之後,荀斯桓一夜之間「浪子回頭」,從扶不上牆的「阿斗」,變成了學生楷模。
事事必須第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不能犯錯,不能不體面,不許不完美,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父母一句平常的稱讚。
哪怕,那句稱讚永遠是,「阿桓真棒,和你哥當年一樣」,哪怕,為了這句稱讚他把自己逼得廢寢忘食。
充斥幼年、童年甚至青春期的所有這一切,造就了荀斯桓性格的底色——
極度渴望關注,近乎強迫症般得追求完美和成功,過分自負是為了藏匿無比的自卑,衣食無憂卻永遠覺得不滿足。
從未體會過「獨寵」,也從未感受過不與他人分享的愛,因此永遠缺乏安全感,永遠無法和別人「分享」自己所珍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