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大学生怎么都莽莽撞撞的……”
“暖暖,你还是这么不愿意吃亏。”
苏暖脸上的得意笑意瞬间消失,身后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魔魇闯入耳蜗,她单薄的身形在阳光下僵硬,她能听到自己灵魂破碎的声音,随着微风拂过,连一捧尘埃也未留下。
苦涩的生命(一)
时隔两年,当顾凌城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时,苏暖觉得,上帝又在继续两年前未完待续的玩笑,一直都没有放过她。
大学的林荫道上,两个人静止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张沉寂的黑白照片。
“市政府几个领导一块来这里视察,没想到会这么巧……”
顾凌城低沉带笑的嗓音越来越近,他的气场让她不知所谓地抵触,即使意识开始混沌,她还是努力想要逃走,逃离他强大的气场。
她不愿意见顾凌城,甚至是与之相关的人,并不是因为畏惧,而是那些过往云烟,早已在蹉跎岁月里,变得不堪回首,无论是好还是坏。
当一个人会让你不断想起掩埋在内心深处的黑暗,那么,不见他,是最明智的决定。
苏暖能感觉到凛冽的风刮过脸颊,在耳蜗内回响着嗡嗡声,她在奔跑,没有目的,一直奔跑,没有停下来的自觉和勇气。
只要能逃出顾凌城存在的空间,去哪里都行,哪怕是地狱,她也无所畏惧,因为她活着,本来就比炼狱还痛苦……
脚尖触碰到石头,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她狼狈地跌倒,大脑中如烟花绽放般,思绪如破闸而出的洪水,要将她淹没在绝望的浪潮里。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紧追不舍,苏暖脸色苍白,磨破皮的手心忍着疼痛,迅速从地面爬起,继续跌撞地奔跑。
即使有一天她必须直面顾凌城,她也决不允许是今天,她以为她忘记了,日夜的麻痹,在她跌倒的那一刻,却都回到了她的大脑里。
身上的痛楚麻木得失去知觉,不知跑了多久,一条遒劲的手臂挡在了她的身前,然后,将无止尽狂奔的她生生地拉入了怀里。
苏暖不住地战栗,神色仓皇而茫然,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找不到属于她的依靠。
她被禁锢在一个怀抱中,那是顾凌城的怀抱,曾经是她以为最温暖安心的地方,如今却只会让她惶恐地颤抖,无法忍受一秒,无法承受心脏的窒息。
“你放开我!”
苏暖痛苦地大吼,双臂疯狂地击打着那条强劲有力的手臂,想要甩开这个令她厌恶的怀抱,结果只是被他带入一个隐蔽的角落。
顾凌城的呼吸有些急促,却被他压制着,保持沉稳有序地呼吸,他在她耳边喘息地低喃:
“恨我吗,暖暖,你一定很恨我吧?”
她的挣扎只是徒劳,到最后,她只是无力地垂下双臂,朦胧的视野里,仰望的是斑驳树叶里倾泻的阳光,嘴角是苍白虚无的嘲笑:
“恨,你以为你配吗,顾凌城?”
揽在她腰际的手一紧,让她的呼吸也变得沉痛,顾凌城没有打算放过她,或者说,在他站在她身后时,他就打算好,残忍地伤害她。
“今天是我和瑞晗的结婚纪念日,你知道的,暖暖。”
他略带感伤的语调,只是让她的身体剧烈地颤动,努力压抑着什么,却还是不经意地泄露了她的无助。
用力地挣扎开顾凌城的束缚,在他再次将她逮住之前,趔趄地倒退,单薄的身体不可遏止地抽噎,泪水还没留下,就已被她抬手擦掉。
“你不该忘记这个日子,不是吗?”
是啊,她不该忘记,不该以为只要刻意地忽视,她也可以平常地度过今天,也不该在光明中微笑。
今天的日子,她应该嚎啕大哭,不断怅悔自己的罪过,所以,上天派了顾凌城在提醒她,用更加严酷的方法惩罚她的忘记。
苏暖仰起头,清冷地扬起唇角,望见了顾凌城眼里的一抹忧伤,不由地轻哧而笑,眼泪却已滑过脸颊:
“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真的差点忘记了,原来我还是一个不被命运宽恕的人,真是要谢谢你!”
泪水在浓重的烟熏妆上,划出一道黑色的痕迹,在他抬起手之际,她强忍着战栗,迅速地转过身,步伐虚浮地往前迈出。
顾凌城没有再追来,她可以安心地往前走,心却是一片惘然而空虚,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的世界,忽然变得虚无缥缈,就像是一个氢气球,一直在空中飘浮,无法落地,此刻的她,再也找不到自己这样走下去的目的。
刺耳的车鸣声,迎面而来,苏暖木然地转头,入目的是晃眼的灯光,让她睁不开眼,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突然涌入大脑,侵占了她的思维和呼吸。
马路上,尖锐的刹车声混着呼喊声响起,当她回头,只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掠过,她听到车子撞击肉体的闷响还有周围的尖叫声,意识混沌不清。
重重地倒在地上,她的身体被紧紧地抱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抬起头,涣散的视网膜上,还留着少晨勉强撑起的温柔笑容。
“别怕,苏苏……”
一泓触目惊心的嫣红,混着她的眼泪掉落在地上,在地面上渲染开荒凉的妖冶血色。
汽车紧急的刹车声将苏暖从记忆中拉回,望着不断逼近的汽车,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没有慌张地退后,面色是过于平静的麻木。
纤臂骤然被人拉住,眼前一晃,一个踉跄地后跌,汽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飞驰而去,汽车卷起的灰尘中,她懵然地转过头,看到的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