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英睿放下筷子,轻拍着肖磊的手背,“不过让你反省两周,怎么像我要甩了你似的?”
肖磊正要说话,黎英睿的手机响了。两人同时往屏幕上一瞟,双双皱起了眉毛丁凯复。
“他找你干啥?我接吧。”
肖磊说着就要去拿手机。还没等拿到就被黎英睿抢走,抬手冲他隔空推了下。
“不是让你有事邮件吗?”
黎英睿一开口就没好气儿。
“我可真他妈乐意找你。”
丁凯复的声音嘶哑粘稠,像是一宿没睡,“我家老爷子不行了,你赶紧来趟伍田医院,把棋盘带上。”
黎英睿犹如被晴天霹雳:“怎么回事?!”
“上周卡了个跟头,胯骨折了。精神头还凑合,就是并症太多,往好里估摸也就这几天了。”
黎英睿抬腕看了眼表:“我三点半到。”
“啧,三点半都上人了,谁他妈有空招待你。现在过来,赶紧的!”
说罢连回复都没等就挂了。
黎英睿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丁凯复的马仔已经在楼下等着了。领着两人上了楼,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是个套间,要不说是医院,还以为是酒店。外间放着沙茶几电视,此刻沙上坐着几个人,其中就有丁凯复。看到黎英睿,往里间扬了下脸,示意他进去。
黎英睿推开卧室门。在看到丁良策的瞬间,鼻腔一下子酸了。
眼窝深陷,脑门上全是斑。陷在厚厚的被子里,像一截干枯霉的木桩子。丁良策看到他,露出一个和蔼的笑:“英睿来了。”
黎英睿走过去坐到床边的椅子里,轻唤了句:“老爷子。”
“怎么瘦这老些?”
“天热了,没什么胃口。”
“你啊,瞒不住我。”
丁良策偏不过头,只能费力地抬着手找他,“泉亿的事,我替远卓跟你道个歉。”
“您老说哪里的话。”
黎英睿倾身过来,拢住丁良策那只干巴巴的手,“现下招商引资是各级地方政府的主要工作,张市长也是为了d市的建设。”
“我昨天,也跟远卓说了,”
丁良策叹息道,“行善不以为名,而名从之。一个真正做好事的人,不是为了求名,为了别人表扬、宣传。这不是行善,这是目的。行善要阴功,累积下来才叫功德。越不求名,那个名自然会跟着来,那个名才是真的,不过要时间的积累。年轻人总是着急,三天就要效果。”
黎英睿没说话,只是恭敬地听着。
丁良策喘了两口气,又说道:“世上的人最后啊,还是争。万物都在争,生命以争斗而活,就那么可怜。”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眼珠浑浊白,眼周糊着黏稠的分泌物,“英睿啊。别争了。”
黎英睿抽了张湿巾,裹在食指上给他擦眼角:“各人有各人的角度和利益。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到了某一阶段,就要生转变。朋友变对家,战友变仇人,盟友变阻碍。老爷子,不是我想争斗,而是争斗在所难免。”
“争斗如耍刀,耍不好,一定会伤了自己。”
丁良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摁住黎英睿的小臂,“谋事先谋人,谋人先谋己身。对于手段,谁都会玩几套,到最后谁都玩不过谁,还不如规规矩矩、诚诚恳恳的好。如果把真正的诚恳当手段,这个手段还值得玩,这也是最高明的。最后的成功还是属于善良真诚之人,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有层次的人不打直球,这两段话一出,黎英睿已经明白了丁良策的意思:泉亿的事,张远卓有错,他已经教训过了。后续张远卓也不会因为这个对自己有隔阂。但相应的,自己对荣盛集团的报复,最好也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