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瑞安睫毛颤了颤,他胸口里有如山石轰然滚落,卷起的泥尘像浓雾似的推着他破罐子破摔的声音嘶哑得越来越彻底。
“你要我对你说什么?要求你不再和他们来往吗?我又如何辨认他们说的话不是你默许的?那是你的朋友,祁扬。”
“我做不到,也没立场去做。我知道我不好,所以我不干涉你交友,不过问你应酬。我可以什么都当不知道,难道这也有错?”
陆瑞安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知道到底怎么做你才能满意、不知道怎么才能不和你吵架。祁扬,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你明明可以问我、明明比谁都有立场生气、明明能对我泄你的不满,可是你没有。你就这样把我和傻逼划在了同一阵营,你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祁扬想也没想地斩钉截铁反驳,“还是说在你心里,我和他们就是同一类人,你陆瑞安其实就是看不起我,连吵都不屑于和我吵?”
陆瑞安的身体因为脱力而不受控制地靠着墙面往下滑,被祁扬牢牢地支撑着。
短暂的沉默后,陆瑞安从胸膛里出一声轻叹,仿佛他口中不是在叹出呼吸,而是在呕出一颗满是窟窿的血淋淋的心脏,声音微弱到几乎要听不清:“……我太害怕了,祁扬。”
祁扬怔住了,他从来没有从陆瑞安口中听到任何类似“害怕”
的愿意表露真实消极情绪的话。在他面前,陆瑞安永远是理智冷静且温和的,他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地步,让祁扬感受不到丝毫能被他在意的安全感。
“所以原来大四的时候聚餐,你撒谎说学校有课、半道丢下我跑了也是因为他?”
祁扬紧追不舍,似乎是下定了心要把与之相关的一切事情都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瑞安的情绪开始随着心跳逐渐平复,他正要纠结,就被祁扬恨恨地在腰间拧了下,脱口道:“我听到他和你说的话了……不是故意的,当时喝不下了,想来卫生间躲一会儿,没想到你会和他在里面说话,我没有听太久。”
祁扬抓住的重点和他截然不同,陆瑞安习惯性地做着祁扬会质问他偷听行径的心理准备时,被祁扬的问话打得措手不及:“那你就没听到我后来揍他揍到他报警了?”
“……什么?”
陆瑞安卡顿了一秒。
“我跟他打了起来,他打不过我就报警了。”
祁扬想起来觉得自己堪比窦娥,明明什么都没做错,陆瑞安居然会觉得他和陈滔是一样的人,“因为是互殴,那天晚上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写了保证书才走,结果我回去你问都不问我,把我当空气,明明我脸上还有伤!”
他越说越委屈,不满地偷偷在陆瑞安颈侧咬了一口。陆瑞安低低嘶了声,没躲,本能地道歉:“……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你对我说这个词,”
祁扬一听到他的道歉就难受,蛮不讲理地抛出要求,“换一个。”
“那……”
陆瑞安无措地噎了噎,不自然地轻声问,“还疼吗?”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祁扬刚刚说的伤已经是过去四年的事情了,现在问简直就是毫无作用的废话。
“四年前的不疼了,二十二号晚上的还疼。”
祁扬说。
陆瑞安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慌乱之间未经思考的话竟然是祁扬想听的,迟疑地接着询问:“你……那天晚上有受伤?”
祁扬哼了一声,没经大脑地语调跌宕起伏着抱怨:“谁让陆老师一门心思就只想摆脱我,当然不会在意我有没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