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看着这条信息,想的是那天下午,在山脚的小商店门口,他亲眼看着蒋楼走向山坡斜上方的一排平房,推开从西往东数的第二道门。
要不要告诉她呢?
没等脑袋想好,黎棠的身体就为他做了决定。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刚要把那三个字出去,咬了下嘴唇,又按删除键删掉,重新输入。
我怎么可能知道。
附带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即便如此,散场后,黎棠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就算自己没给地址,苏沁晗也可以问别人,他们高一就同校,总有人知道蒋楼回家往哪个方向。
而且苏沁晗的父亲是校长,跟班主任打声招呼,看一眼学生信息表,不是轻而易举?
退一万步讲,苏沁晗没有拿到具体地址,只知道大概位置,那山坳里也没住几户人家,随便敲开其中一家的门,问个路,也能很快找到。
……
如果真找到了呢,蒋楼会让她进自己家吗?
快到饭点了,他会不会带她去门口的小商店,买那种配料不明但看起来很好吃的小零食?
那一代看起来治安也不怎么样,他是不是也会为了保护她,把地痞流氓打跑?
就这样胡思乱想,待回过神,出租车已经停在某个似曾相识路边通往山坡的石板路,错落有致的低矮建筑群,窗户里透出的零星灯光。
那小商店门口也亮起一盏昏黄的灯,远远望去,显出一种蒙了层纱的古旧。
司机见后座的乘客迟迟没反应,出声问:“就是这里吧?”
黎棠只好“嗯”
一声,掏出手机付钱,下车。
汽车轰鸣声远去,站在马路和山坳的交界处,黎棠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他暗自懊恼着,正纠结是再打辆车回家,还是秉承“来都来了”
的乐观态度去蒋楼家门口溜达一圈,至少看看苏沁晗在不在……
冷不防一滴微凉的水落在脸颊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憋了一天的雨,终究是落了下来。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光是落在身上的几滴,就够黎棠打个寒颤。
他想也没想地往前跑,穿过稀疏灌木丛,踩过上行的青石板,躲到最近的门廊下避雨。
说是门廊,其实就是伸出来的一截屋檐,建在一起的几户人家在门口做了连成一片的顶棚,有几家在檐下堆东西,用剩的砖块,腌菜的瓦缸,缺一条腿的板凳,甚至种满葱的菜盆。
生活气息浓郁到黎棠都担心这里有老鼠出没,加上顶棚并不宽,挡雨功能有限,黎棠衣服前襟被斜落的雨点打湿,不由得蜷起手脚,再往里缩了缩。
旁边就是蒋楼的家。
黎棠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平平无奇的防盗门,上头有几个磕碰撞坏的凹痕。经年的日晒雨淋,令门上锁孔附近都黄生锈,黎棠记得上次蒋楼买完美工刀回去,光用钥匙开门就来回拧了好几圈,颇费功夫。
不同的是蒋楼家门口整洁干净,没有乱堆的杂物,也没有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内衣裤。
里面是什么样子呢?
黎棠不免开始好奇,蒋楼一个人住,没有父母的管束,应该很自由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几点睡就几点睡。
还可以留朋友在家过夜,想留谁就留谁。
似是听到黎棠的心声,眼前的门“砰”
的一声,毫无预兆地开启。
蒋楼穿黑色卫衣,兜帽扣在头上,一脚刚踏出来,抬头看见屋檐下站着的人,步履停顿。
突然的照面让黎棠整个人都蒙了,半晌,他才举起食指朝天:“下雨了,我路过,来这儿……躲雨。”
与他相比,蒋楼的惊讶只显露须臾,便重归平静。
扫视过黎棠被雨沾湿的衣裤,再看一眼他滴着水的梢,蒋楼转身往回走。
门没关上,因此黎棠轻易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