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室,公子还坐在书案前,安静得像亘古不变的雕像。
亭松上前,关切道:“公子适才,莫不是真的发病了?”
按理说不该啊,公子这奇毒,余毒难清,平日有珠子克化毒性,每隔三十几日才会毒发,眼下还剩好几日。
他本以为公子是在演。
姬月恒揉着额头,没给答覆。
亭松知道公子此刻心情定然不好,小心试探道:“白霜和那位冒犯您的公子,可需要属下前去善后?还有白霜背后那人,公子可有猜测?”
姬月恒淡道:“都不必,白霜留着还有用。他背后的人大抵与我那好父亲有关,至于到底是他的旧部,还是老头子死而复生,让姬君凌去猜吧。”
亭松只是叹道:“算白霜他小子运气好,有竹雪在侧。”
难以言喻的烦躁又来了。
姬月恒蹙了眉,淡声纠正:“我并非因为竹雪才放过他。”
“只是觉得白霜因为喜欢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有了软肋,有些蠢。”
亭松听了这话,却心情复杂。
公子父亲乃姬家家主,母亲是与中原大族和亲的前昭越公主,祖母则是已故的大长公主,出身不可谓不尊贵。因而外界都传那位神秘的姬家九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谁又知道,公子那位故去三四年的父亲并非慈父。
就连公子中毒,也拜他所赐。
如今的大昭,三大世家与皇族分庭抗礼,公子的父亲姬忽虽是大长公主所出,但他那位异母兄长姬倏同样背靠大族,才华横溢、且在姬氏根基深厚,是众望所归的下任家主。十几年前,姬忽为扳倒长兄,派人唆使长嫂给老太爷下毒,为了避嫌并博得老太爷信重,设计让幼子挡下那有毒的点心。
过后又借孩子要挟老太爷的心腹、名士谢逸助其夺权。
这才扫清障碍,当上家主。
至于为何选中九公子?
是因九公子出生时,术士曾言,此子命格带煞,克父。公子的生母又是昭越人,昭越王室虽不足为惧,但夫人通晓岐黄之术,善医术、懂用毒,难免让姬忽忌惮。更是在公子中毒后,以昭越王室发生内乱,保护母子二人为由,将夫人和九公子软禁在山庄数年。
但世间因果何其玄妙。
九年前,公子那野心勃勃的异母长兄姬君凌查得旧时,联合夫人及名士谢逸,行弑父夺权之事。
因族中势力未完全收拢,只能先将瘫痪的家主软禁在青州五六年之久,直到三年前,家主联络旧部和一个江湖高手欲借大火脱身,却反葬身火海。
虽有仵作验尸,夫人也确认是家主无疑,谨慎点总没错。
“属下这便给长公子传信!”
亭松很快退下。
姬月恒于晨光中合眼静坐,不知过了多久,长睫猝然掀动。
右臂在隐隐作痛。
生病时的幻觉也浮现脑海。
他稍怔,随即轻嗤。
不需验证。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谁?
姬月恒从袖中取出个精致银瓶,银瓶内里隔出四格,瓶盖旋到某个位置,手心多了粒青色糖豆。
姬月恒仰面,喉结滚动,糖豆吞入腹中,痛很快消失。
他总算得以安然入睡。
。
天晴无风,程令雪坐在湖边大石上,一颗石子入水,搅乱水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