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忱没有交代纪行怎么做记录,纪行不敢问,便按自己的理解把能记的内容都记了下来。包括贺明忱怎么给学员分组,点评各个学员的状态和优缺点,以及后续的排练中需要注意的东西。
遇到不太理解的地方,他还随手做了记号,想着一会儿问清楚了是否需要再补充记录。待贺明忱将学员分配清楚,再看纪行时,现他已经工工整整记录了好几页纸。
纪行见贺明忱看他,忙站起身,像是等着老师话的听话学生。
贺明忱接过他的记录看了一眼,目光略有些惊讶。纪行这人看起来有点内向,在节目里的表现也不积极,凡事都不争不抢,但贺明忱意外觉,对方的逻辑非常清晰,甚至能在记录的过程中,把他言外之意都写上。
一般来说,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就是和他很有默契,例如裴允。要么就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他的行事的作风和原则。要做到后者也不算难,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能做到。但是纪行……
贺明忱看向纪行,便见对方立刻深吸了口气,从略放松模式转换成了紧张模式。
“有话想说?”
贺明忱问。
“贺老师,我想问问除了帮您记录这些,我还需要做什么?”
“协助我完成所有和排练相关的工作,这段时间跟着我就行,该做什么我会告诉你。”
贺明忱说。
“是只在演播室里吗?还是其他时间也要跟着您?”
纪行又问。
贺明忱沉默了几秒,道:“我偶尔会在私人时间处理一些工作。”
纪行想了想,自行将这句话解读成了,私人时间也要让他跟着。
于是,这天下午排练时,纪行甚至傻乎乎跟着贺明忱一起去了趟洗手间,直到进了门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又默默退了出去。
贺明忱目睹了这一幕,唇角弯起了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前两天的训练都比较笼统,贺明忱主要就是带着演员们读剧本,分析人设和角色之间的关系。纪行虽然没有拿到角色,却有幸全程参与了两个小组的学习过程。
贺明忱平日里看着不近人情,在解答学员问题时却很有耐心,生怕人听不懂似的。有时候他讲到一半,还会拿过纪行的笔记看,确认纪行有没有跟上自己的思路。
到了第三天,两组学员才正式开始进入排练阶段。
宫斗剧那组的学员资质更好一些,表现得可圈可点,贺明忱只略微提点了几句,纠正了一些小毛病。但志怪组的学员就不怎么样了,尤其是扮演书生的那位学员,表演时没什么起伏,几分钟的片段,全程都处在同一种状态里。
“这段戏的核心情绪确实是恐惧,书生得知一直与自己幽会的女子竟是狐妖,慌乱之下不敢再与之亲近,害怕躲避之时不慎受伤。后来被狐妖所救,依然恐惧得不让对方近前……”
贺明忱朝扮演书生的学员解释道:“但是这几个阶段的恐惧,是有差别的。一开始的恐惧是带着怀疑的,更趋向于不安,他在求证之后看到狐妖的真面目,这里才是真正的恐惧。受伤时,恐惧达到顶点。等狐妖救了他以后,他的情绪就减弱了,此时的恐惧中应该还夹杂着一点别的情绪……”
贺明忱话音一顿,看着那位学员,但对方却一脸茫然,显然没有任何的思考。
“记录拿给我看看。”
贺明忱朝纪行伸手。
纪行把记录本递给他,只见最后一行写着:
动摇,怀疑,感动
这几个词应该是就着贺明忱的话往后写的,贺明忱没有说出最后的情绪,但纪行根据自己的理解,写出了自己的猜测。
贺明忱没有评价什么,又把本子递给了纪行。
“你觉得是什么?”
贺明忱问那个学员。
“厌恶?后悔?”
学员道。
“为什么?”
“任何男人得知自己稀里糊涂和狐妖那什么了,都会觉得膈应吧?事后对方还纠缠不休,余情未了,所以他才会觉得厌恶,后悔遇到狐妖。”
“我第一天带着你们读剧本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分析人物心理时,要依据什么?”
贺明忱问。
“依据……人物的性格和设定。”
学员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以自己的性情和价值观,去替代书生的情感选择?”
贺明忱语气依旧平静,眼底却隐约带着点不耐烦:“书生在两年前救下了受伤的小狐狸,并不顾同窗阻拦养在自己房中悉心照料,这说明他本性善良,且爱护生灵。这种人,怎么会对救了自己性命的妖狐有厌恶的情绪?”
更何况这段戏的完整剧本他们都是看过的,书生最后选择了和狐妖一起归隐山林,这足以证明他对狐妖是不会有厌恶的。
学员这下不敢再反驳,看起来十分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