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磬声坐在他身侧,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五官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锋芒,视线锐利而冰冷,随意的抬眸扫视都带了股常人难挡的威压。
他本来还算讲理,哪怕有记者说到激动处差点将话筒砸到他脸上,他也依然是冷静的。
可当陪坐在侧的宋磬声差点被突破保镖的记者拽倒时,他却猛地站起,一把将人扯了过来,“你他妈找死啊?”
s级哨兵不怒则已,一怒惊人,全盛时期的威压骤然荡开,在场所有哨兵皆倒退了数步,沸反盈天的大厅像被按了静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紧绷而肃静,唯有被隋淮之绞住领口的记者发出了窒息下的“嗬嗬”
声。
“淮之,我没事。”
宋磬声慢半拍地凑了过来,抬手覆上他青筋暴起的小臂,轻声安抚道:“你放开他吧,他快窒息了……”
要不是宋磬声的手还按在他小臂上,隋淮之绝不会将手松得这么温柔。
有了这件事,后续的采访突然变得有秩序多了,哪怕问题再敏感,气氛再紧张,该保持的距离还是保持了的。
自采访二次开始,宋磬声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垂落的眸光偶尔落到隋淮之身上,凝视片刻后又收回,没什么意味,却总能让隋淮之下意识挺直腰背。
两个多小时后,采访终于结束,正当记者们埋头整理采访到的稿件时,站起身的隋淮之却没离开,而是直接牵住宋磬声的手,平静地抛出了一枚炸弹:“顺便告诉大家一件喜事,我要结婚了。”
前排的记者惊得差点打翻手里的电脑,其余众人也一脸错愕的抬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才十八吧?这就结婚了?”
另一人说:“好像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在一起。”
“这也太快了吧?十八可是刚成年啊,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像这样的人家,到年龄领个证的事,现在一官宣,基本是待证恋爱了……”
“没看出来啊……”
隋少爷还是个恋爱脑。记者咽下了后半句话,没敢说。
相较于隋淮之的政治立场,他的恋爱与婚姻也是万众瞩目的大事,谁也没料到他竟会在这种时刻官宣,一瞬间,低头沉默的少年成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
宋磬声一直很低调,除了和隋家走动频繁的商客之外,几乎没人留意到这个总爱呆在僻静处的少年。
宋磬声面对这突发情况倒也不慌,他回握住隋淮之的手,向着镜头淡淡一笑,显然是默认了。
他们先众人一步离开,电梯直降负一层,司机已在车内等候多时。
二人并排坐在后座,隋淮之上车后就闭目后靠,像是在养神,手却紧牵着宋磬声不放,仔细去看,还能发现他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司机静静开着车,存在感极低,可即便如此,宋磬声也不打算当着他的面说什么,他偏头看了隋淮之一眼,轻声问:“累了吗?”
隋淮之睁眼看他,道:“不累。”
“那就好。”
说完这三个字,宋磬声就将头转了回去,隋淮之正在看他,二人的眼神透过车窗上的倒影交汇,一人静默,一人复杂,最终相顾无言。
姚湛空刚识破他身份的时候说过,他熟悉他。熟悉他眼角眉梢的细节,熟悉他说话时的语气,熟悉到完全可以凭借他的小动作将人辨认出来。
他听得时候没细想,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其实他也很熟悉他们。哪怕江凛刻意误导他,想让他将自己错认为姚湛空,可宋磬声还是觉出了不对。
隋家大宅到了,江凛一下车就被隋家老老少少围拥了过去,宋磬声后退一步,任由人潮将他们隔开。
他静静站着,不多时便对上了江凛望过来的视线,他回以一笑,转身从侧门进了主屋,回了他们的卧室。
不管江凛是何想法,他都不打算再装下去了,经过和裴野鹤的一生,他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对爱多了些领悟。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解不开的结,有些话之所以无法明说,是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囿于爱中,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被爱的那一个,可他能确定两件事。
江凛爱他,他也爱江凛。
既然如此……
卧室门突然被推开,从隋家人中脱身的江凛推门而入,神情冷硬,视线却有些闪躲。
他的确假借了姚湛空的身份,他也清楚自己伪装不了多久。他和姚湛空的性格天差地别,即便在宋磬声面前还能伪装,可一旦和别人接触,必然暴露无遗。
宋磬声晃了下转椅,面对向站在门前的江凛,道:“我们可以谈谈吗?”
“不行。”
江凛先是拒绝,而后又找补似地说道:“现在还不行,我想去洗澡,等洗完澡再说吧……”
宋磬声也不急,他看着江凛落荒而逃的背影,甚至有闲心提醒他,“你没带换的内裤。”
江凛一个趔趄,拐进衣帽间抽了条内裤,又着急忙慌地冲进了浴室。
洗澡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宋磬声看了会文学名著,二十分钟不到,江凛就从浴室出来了。
他的头发有点长,湿漉漉的散着,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看上去有些可怜。
宋磬声问:“怎么不吹头发就出来了?”
江凛却像是豁出去了一样,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将在浴室打了好几遍腹稿的话一溜烟地说出来了,“我们已经官宣订婚了,就算你想反对也来不及了,造成的影响会很坏,隋家人不会允许的。”
宋磬声诧异,“谁说我要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