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系舟怀疑自己幻听了,亦或者这是他在开会时睡着了做的一场荒唐的梦。
谭时红着眼眶对他说,我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霍系舟不动声色,牙齿狠狠咬在舌尖上,血腥味随即在口腔中弥漫开了。
居然不是做梦。
老大夫从门口探出头来,“家属来了啊,来进来说。”
霍系舟转身想跟着他进去,坐在长椅上的谭时没有任何动作,呆愣愣的,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站在他面前的霍系舟,好像并不能借着自己占据最近的距离闯入他的视野。
霍系舟不放心谭时一个人待在外面,“和我一起进去吗谭时?”
谭时嘴唇颤抖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他飞快地眨着眼睛,停顿几秒,又快眨几下,还是无法阻止眼泪的决堤。
谭时哆嗦着手想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太不体面了。
他伸出来的手抖得厉害,在脸上左蹭右抹都没什么效果。
霍系舟心一下软了下来,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巾,半蹲半跪支着身子挺在谭时面前,动作轻柔地擦掉谭时脸上的泪珠,不料弄巧成拙,眼泪越擦越多,很快手帕就被泅湿了一块。
谭时哭得肩膀都跟着一起抖,却没出一点声音来。
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霍系舟往前挪了挪,将谭时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他的手拢着谭时的后脑勺,轻轻拍着,“别怕谭时,相信我,都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谭时趴在霍系舟肩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霍系舟身上的暖意包裹着他,他如同遭遇海难的落水者,死死抱住了眼前仅存的一块浮木。
谭时抱着霍系舟的胳膊不断收紧,牢牢箍在霍系舟身上。
良久之后,谭时终于出了一声像猫儿一样,低微的哭声。
这哭声落在霍系舟心里,牵扯着他一同往海底沉去。霍系舟从这哭声中感受到谭时的无措和惊慌,这是他让谭时第二次变成这般脆弱的模样。
都是他的错,霍系舟闭上眼睛。
他一时私心,竟搅出这般局面……
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轻柔地拍着谭时,霍系舟轻声哄着他,“好了不怕谭时……”
老大夫在门口来催的第三次,谭时才勉强止住了哭声。霍系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谭时头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霍系舟走得飞快,把人送到车上,叮嘱小赵,“看好谭时,别让他一个人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霍系舟回头开了一眼睡在后排的谭时,谭时斜依在车门上低垂着头,身上还盖着霍系舟的外套。
霍系舟长长看了谭时一眼,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转身进了医院楼。
老大夫将今早做过所有检查的化验单、影像图全都摊开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幅图告诉霍系舟:“他身体里面有完善的生殖系统,想留下来的话胎儿可以在母体内孕育7个月,提前剖腹产能降低母体生产风险……”
霍系舟顺着大夫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影像图上可以看出一个正在育的胚芽,已经能隐约看出婴儿的形状。
霍系舟不由屏住了呼吸,一个陌生的生命出现在他熟悉的身体里。
他直到此时,才真真切切察觉到,谭时的体内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老大夫在霍系舟耳边不断的为他解释着,这是生理上罕见的,但是又有科学依据的一次生命的孕育。
“……男人怀孕虽说稀奇,但这些年我们也陆陆续续见到了很多男性生产的手术实录,科研报告,谭先生母体条件良好,想保留下来很容易,后续的生产手术也不用担心,我能主刀……”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认真的听过一次学术讲座,更何况是医学领域完全陌生的专业术语。
霍系舟正在竭力把老大夫说的每一个字都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老大夫说完话之后,霍系舟在脑海中把自己刚才记下的东西梳理了一遍,然后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拿出来向老大夫一一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