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孩子的母亲,黄赌毒至少沾了一样。
“叔叔是警察,喏,工作的地方就在…”
男人抽出一张纸巾,在纸面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地图,又在图上的转角处画了个五角星,写上“海关总部大楼”
几个字。
男人把纸巾推到边亭面前,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我姓季,你可以喊我季叔叔,以后饿了就来找叔叔,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们不要再去偷东西了好不好?”
边亭没有回答,只是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警察的男人。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
小小的边亭并不相信这份陌生的善意,吃完猪脚饭后他就提出要回家,没有带走那张留了地址的纸巾。
但边亭不去找男人,不代表着男人不会找上门,自那时起,这位警察叔叔时不时会出现在边亭面前,有时是带他去吃饭,有的时候只是和他聊两句天。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男人忽然出现,带着边亭去喝汽水,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坐在小卖铺前的台阶上,看着柏油路面在烈日的炙烤下冒出热烟。
今天男人不是特地来找边亭的,他出完任务回来,正好路过这里,就看见这小子在路上游手好闲,就把他逮了过来。
他一口吸掉了大半瓶汽水,把玻璃瓶放在台阶上,打了个饱嗝儿,“对了,这个时间点,你怎么会在路上溜达,不上学吗?”
喝汽水的机会难得,边亭很珍惜,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上过,后来没上了。”
他放下瓶子,没有把汽水喝完,因为剩下的一半,他要带给丁嘉文,“妈妈说以后去码头上打工,能识几个字就行,用不着上学。”
看来这孩子家里的问题,比想象中的还严重啊。
季警官叹了口气,对边亭说:“明天我带你去找妈妈。”
警察叔叔说话算话,第二天傍晚,果然准时出现在边亭面前。边亭熟门熟路地,领着他进了霓虹灯深处的一家麻将馆。
只可惜,就算是警察出马,也无法让母亲把注意力放到儿子身上一秒,这天晚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边亭母亲的牌桌前碰了一鼻子灰。
“没关系,有季叔叔在。”
路灯下,男人的笑容依旧温和,“回去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学校。”
不知男人用了什么办法,第二天边亭跟着他回了趟学校之后,就顺利留下继续读书了。
这个男人像救世主一样,突然出现在边亭的世界里,供他上学,教他写作业,带他去游泳,给他买猪脚饭吃,边亭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父亲的温暖。
有一天两人游泳回来,边亭累得睡着了,男人无奈,只得背着他一路朝家走去。
边亭迷迷糊糊地趴在男人背上的时候,在心里想,原来有人疼,有人爱,有爸爸,是这样的感觉。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年,也许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将会离去。三年之后的一天,警察叔叔带着边亭去游了半天的泳,又和他一起吃了碗猪脚饭,临别前,摘下自己脖子上的挂坠,送给了边亭。
“叔叔也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和妈妈一起,在别的城市生活呢。”
男人解开项链上的结,把绳子的长度调短了一些,挂在了边亭的脖子上,“喏,这是他亲手给我做的项链,漂亮吧,现在送给你。”
男人最后揉了一把边亭的头发,“希望你们两个,以后都可以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地长大。”
那天之后,警察叔叔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边亭的世界。但供他读书的学费,还是会雷打不动,每个月初自动转到他交学费的卡里。
边亭根据自己仅有的信息,去那个人工作的地方找过他几次,但那里的人总是三缄其口,避而不答,甚至有一次,那里的人听说他要找季警官,大骂那个人是警察队伍中的败类,把边亭赶了出来。
直到很多年后,边亭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了他的死讯。
原来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都是真的吗?
十一年后的关帝街,是一如既往地热闹。现如今经济不景气,路边的排挡越开越多,老板娘们遇见边亭这样白白净净的小肥羊,谁也不肯轻易放过。
边亭使尽了浑身解数,才从老板娘们热情的攻势里挣脱出来,按照短信里的地址,来到一家打边炉排挡前坐下。
见来了客人,原本懒洋洋地刷着手机的服务员小妹妹立刻来了精神,利索地上了餐具茶水。边亭用筷子捅破餐具包装上的塑料薄膜,掏出手机,给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两个字:【到了】
和前次去录像厅一样,边亭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也是和他的“上司”
秦冕见面。
作为警方的“线人”
,边亭和他的这个“上司”
一直都是单线联系,除了他之外,边亭无法和警队的其他人直接接触。
边亭环视了一圈四周,愈发觉得他的这个上司不靠谱,哪个警察约他的线人见面,会选在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界。
短信发出许久,迟迟没有回复,边亭手边的一壶水喝完,夜色也渐渐浓郁,整条关帝街开始热闹了起来,服务员小妹妹也顾不上耍手机了,忙里忙外,像一枚被生活狠狠抽打的陀螺。
边亭一个人在桌前等了许久不见人来,终于耐心告磬,拿出手机,换了个口音,给那个号码打了个电话,“又冇搞错啦老细,仲未到噶。”
(有没搞错啦老板,怎么还没到。)
电话立刻接通,那头的人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阿亭,我今天不方便,就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