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只是一种直觉,边亭并不确定哪里出了问题。等到他反手关上了房门,仔细环视了一圈四周之后,总算明白这种异样感来自何处。
房间里的诸多摆设,和他今天出门前不一样了,比如床上的枕头换了方向,床尾的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小角,桌上的台灯向后退了五公分…诸如此类的变化还有许多,尽管这些细节都很细微,边亭还是看得出,今天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不确定房间里有没有被加装摄像头,边亭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不动声色,继续往里走。
一进到衣帽间,他就开始脱外套,俨然是一副准备洗澡的模样。趁着拿衣服的机会,边亭打开衣柜,翻出了自己的旅行袋,在拉开拉链的瞬间,他确定他的行李也被人动过了。
因为一根他故意夹在拉链缝里的线头,眼下不见了踪迹。
边亭还没来得及检查袋子里的东西是否还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在木门上炸起。边亭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转身出去开了门。
走廊上站着的是弹头,门刚打开,他就像一轮大炮似的杵在门外,居高临下地对边亭说:“边亭,靳先生请你去一趟。”
边亭将门推开了一些,看到弹头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他们的面皮绷得死紧,周身萦绕着一种巨石压顶般的沉沉煞气。
边亭意识到,有事发生了。
“好。”
边亭对此像是毫无察觉一般,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无比自然地扬了扬搭在手臂上的干净t恤,和弹头说话的同时,再度关上了房门,“弹头哥,你们先过去,我冲个澡,马上就来。”
一双穿着鳄鱼纹皮鞋的脚卡进了门里,木门阖到一半,停了下来。弹头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用一种许久未见的强硬语气,不容置疑地对边亭说:“靳先生说的是立、刻。”
边亭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默了一瞬,扬手将手上的衣服往身后的椅子上一抛,回过身来,毫无畏惧地迎向弹头的目光。
“带路。”
留下这句话后,他走出房间,先一步迈步往前走去。
内鬼
自从靳以宁的腿受伤之后,在家里的活动范围就十分有限。
这晚靳以宁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三楼的书房见边亭,而是让弹头沿着楼梯向下,把人带到了地下一层。
负一层是个宴会厅,把大宴宾客的场所设计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楼层,怎么看都有些微妙。不过靳以宁鲜少在家里宴客,所以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里,这层楼都是闲置的。
但是今天,这宽敞空荡的空间总算派上了用场,齐连山看见弹头带着边亭从楼梯上下来,俯身凑到靳以宁身边耳语几句。
大厅中央只有一张长桌,靳以宁独自坐在诺大的长桌前,眼神没有在边亭身上有过片刻停留。听到齐连山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边亭倒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心的靳以宁,他原以为靳以宁是要单独见他,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平日说话都有回声的宴会厅里早就站满了人。
他们四海集团里靳以宁这一派系的人马,分别就职于集团旗下的各个公司,打眼望去,共有百来十号人。
比黑压压的人群更加有压迫感的,是这里面的气氛,边亭刚一露面,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牢牢锁定着他,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阿亭,阿亭,这儿。”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丁嘉文。丁嘉文看见边亭来了,似是读不懂空气似的,可劲地朝他招手。
边亭用余光瞥了身侧的弹头,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于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着丁嘉文的方向走去。
随着边亭的靠近,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也逐渐缠绕到了丁嘉文身上,丁嘉文对此毫无察觉。他见边亭来了,扯了把他的袖子,没好气地埋怨道:“阿亭,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
“替靳总办点事。”
边亭如实答道,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又低声问身边的丁嘉文,“出什么事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
丁嘉文顿时来了劲儿,但碍于场合,不好发挥。于是他两眼泛光地凑近边亭,同样把声音压得很低,“我听说啊,说是捉到了内鬼!”
“内鬼?”
边亭的眉头紧紧蹙起。
“对,就是有内鬼。”
丁嘉文越说越兴奋,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非得拽着边亭好好说道说道,“我听说前次紫金山大桥那事,是有人给条子递消息,桥头那卡是故意设来查我们的呢!”
“不可能吧。”
边亭的心里瞬间涌出了不详的预感,听丁嘉文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他的行动败露了。
边亭的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形式,但脸上依旧摆出一副怀疑的模样,“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别是你道听途说的。”
“当然是真的!”
见边亭居然怀疑自己消息的可靠性,丁嘉文炸了毛,立刻不服气地说道:“我听说啊,齐连山还带人从那人的房里搜到了证据,现在铁证如山,这人是跑不掉了。”
被搜过的房间、被人翻过的行李袋,边亭的心里蓦地沉了下来。
他正准备再向丁嘉文探听一些细节,坐在长桌上首的靳以宁往后倚在轮椅靠背上,淡淡地开了口,“人都来齐了吧?”
齐连山上前一步,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吧。”
靳以宁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态度冷漠,一双眼眸灰灰沉沉的,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