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怀疑,我也不用伪装,从我的经历,他们天然就会相信,杀人犯的儿子,毒贩的儿子,违法乱纪有着阴暗的一面,混得这么差走到这个地步再正常不过。”
他的语气很平静淡然。
只是在陈述事实。
韩国栋心里却很不好受,看着他认真无比的眼神,最终说道:“我再想想。”
卧底计划开始的前一天。
闻山坐在自己狭小逼仄里的出租屋里写下自己的遗书。
他的旁边放了一杯水,几近透明薄逸的雾气氤氲,眉宇间神色认真,房间里很安静,就只有他一个人,笔尖落在纸上,出悉悉索索细微的声音,无端地让人觉得安宁沉静。
他没有花多长时间,大概也就是两三分钟的样子。
没有纠结没有犹豫,搁下笔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起来,看着那个名字,像是提前的告别,很郑重很平静的告别。
他把纸张小心地折叠好,放进信封内。
韩国栋从外面走了进来,“写好了?”
闻山“嗯”
了一声,把遗书递给韩国栋,“如果我死了的话,就给他吧。原本是觉得写遗书这个环节对我来说没有必要,但后来想了想,死都死了,总得告诉他一声。”
韩国栋神情复杂,“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能商量的都商量了,他看着韩国栋,“我只有一个条件,可能有一天我会和他碰上,不要告诉他,他……他是一个柔软的人,呵呵,虽然总是板着一张木头脸,但他真的……”
他真的很好。
他轻轻地吐了口气,然后笑了起来,“让他恨我好了,一直恨着,再掺杂其他的,他就太辛苦了。”
韩国栋定定地看着他,很严肃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闻震东,你会怎么办?”
闻山沉默良久,“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太难,毕竟闻震东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若是易地而处,韩国栋也没法确定自己会怎么做。
偌大的客厅里依旧安静,时钟的指针走动的“嘀嗒嘀嗒”
声异常清晰,似乎在催促着韩国栋做决定,夜灯照在他的脸上,连皱纹都严谨凝重起来。
他握着手机,摁亮屏幕,手机里早已删掉闻山最后一次联系他时过来的信息和通话记录,他们一直都很谨慎小心。
他不能主动联系闻山,闻山每次联系他的号码也不会固定是同一个。
这个当口,他更不能打电话过去或者消息过去。
那样只会要了闻山的命。
卧底的命,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一个不适宜的神情,都会化作致命的刀。
他必须慎重决定。
当年“海妈”
毒贩集团彻底端掉落网后,闻山和他在天台见了一面,目之所及万家灯火璀璨辉煌,他们却站在黑暗中,任由风吹得满头的凌乱。
但不冷。
闻山深入“海妈贩毒集团”
将近六年时间,韩国栋再见他时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初那个干净孤傲的人已经变成一个潦草糙汉。
胡子拉碴,头长得遮住眉梢,脸部轮廓比之六年前更加坚毅,他穿着白色背心,外套的灰色衬衫随风鼓起。
袖子挽到手肘处,左手手臂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他的眼神也早就不是初见时那样可以一瞬就能洞悉,纵然里面包含太多太多的情绪,那双眼眸已经被淬炼得平静深邃,像汪探不到底的深潭。
见韩国栋过来,他递给他一支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被手围拢,“咔嗒”
一声,香烟点燃,烟雾在晦暗中缭绕,韩国栋轻轻吐了一口,这次任务很成功,为了端掉这个贩毒集团,他们花了六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