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场面不合适,程潘差点被气笑出来。
他从五开始数,宋荔晚就也从五开始数?
他之前只有所耳闻,说宋荔晚被靳长殊调丨教得和他越来越像,也是薄情寡恩,睚眦必报。他那时只以为是谣传,没想到今日,却亲身验证。
“你先放开手。”
到底,程潘还是开口,“把飞机降下去。”
飞机缓缓降落在地,剧烈的风汹涌地吹动她的梢衣角,那柔软的布料,将她的身影,勾勒得柔美而轻盈。
程潘跳下飞机,随手将潘珍也给扯了下来,丢给了宋荔晚,见宋荔晚仍未将那树枝松开,难得有些怒气冲冲,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人我都给你了,宋荔晚,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看着她走。”
宋荔晚说着,低下头来,对着被丢到她脚边的潘珍温柔说,“珍珍,别哭,有没有受伤,还能站起来吗?”
潘珍今夜,全凭一腔孤勇,却意外被程潘抓住,生死上走了一遭,听到宋荔晚这样问,猛地哭了起来:“我走了你怎么办啊?”
“别替我担心。”
宋荔晚只对着她笑,“珍珍,这次乖一点,去到集市上,先不要回家,你就在那里住下,等……”
宋荔晚看了程潘一眼,程潘理解了她的意思,嗤笑一声:“最多一周。”
“等一周后,你再联络家人接你回去,知道了吗?”
若是潘珍脱险之后,立刻赶回京中,以程潘的疑心,定然会怀疑她要回去通风报信,倒不如等一周后,所有事情尘埃落定,那时潘珍想去哪里,程潘都不会在意了。
潘珍还不舍得离开,可宋荔晚微微蹙眉,似是有些疼了:“珍珍,你瞧,我受了伤,得快点去处理才行。你再不走,我就要疼死啦。”
血珠滚落,似断线石榴,在她雪白肌肤上,染出诡谲媚色。
潘珍不敢再耽误时间,一边哭,一边回头看她,却再不停下脚步,笔直地向着河中走去。
现在并不是丰水期,河流潺潺,仿若一阙婉转的歌喉,潘珍淌过流水,泣不成声说:“宋小姐,一周后,我在这里等你。”
宋荔晚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她轻轻地笑了笑,眼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这才问程潘说:“你这点诚信,应该还是有的吧?”
程潘不悦道:“我说了要放她走,难道还会把她再抓回来?宋荔晚,没想到你还是个巾帼英雄,这么舍己为人。”
“都说了,你不会明白,她对我好,我就对她好,这本就是世上最简单的道理。”
手缓缓落下,染了血的树枝滚落在地上,鲜红的血,同碧绿的叶,在这静谧的月色下,仿佛能够刺痛人的视觉。
程潘上前一步,将她拽入怀中,掐着她的下颌,咬牙切齿说:“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宋荔晚并不挣扎——
实在是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况且,我怎么看待你,很重要吗?”
宋荔晚顿了顿,忽然有些了然,“你是不是觉得,靳长殊喜欢我,所以你就要从他手里争到我,这样就证明……你比他更优秀?”
程潘没有说话,可是咬紧的下颌却证明他的心情并不平和。
她猜对了。
“让我再猜猜看。同样的碧绿眼睛,这是外族血统,你是金,说明你的外族血统比靳长殊要更多一些。这样恨靳长殊,却又偏偏想要成为他……”
宋荔晚唇角提起一个微妙弧度,弯眼一笑,偏偏满是讥诮之意。
“难道你是家里不受宠爱的那个次子,在兄长的光环下,被逼的将要疯,于是选择以弑兄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你——!”
下一刻,他的手已经狠狠地攥在她的颈中,颈上的伤口仍在淌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指尖。
可他的神情,却远比宋荔晚要痛苦得多。仿佛是一只鬼,披上了人皮,却在这一刻被当场掀开,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指骨同颈骨摩擦出令人牙酸的收紧声,她的面上绽开秾酣的海棠,眼尾蜿蜒妩媚,艳色无边,美得似是接近了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