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黎头也不回地说道。
陆舫没坐,而是慢悠悠地溜达到他身后。
夏日微风送来一池清香,亭亭风致的莲叶摇曳生姿,数朵粉白的菡萏隐在碧绿清波间,浓淡适宜,艳色闲静。
郦黎手中拿着一根竹子削成的钓竿,正站在桥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下的动静。
这池子里的锦鲤几乎被他钓了个遍,现在都鬼精鬼精的,根本不上钩。
连着空军两天后,郦黎心平气和地连夜把它们全部捞了上来,挨个做了遍手术,饿了两顿,这才又放了回去。
“陛下,上钩了!”
鱼竿一沉,郦黎面色一喜,猛地一提杆子。
咬钩的是只王八。
郦黎:“…………”
他和那只在半空中扑腾的王八大眼对小眼数秒,把杆子一丢,脸色阴沉道:“今天太晒了,鱼都躲在荷叶底下不出来。”
陆舫忍笑:“陛下说得对。”
郦黎没了钓鱼的心情,两人便下了桥,在亭中坐定。
他重新平静下来,抿了口茶,没提正事,只是望着亭外的夏日风荷说道:“还记得咱们上次在这儿见面吗?”
“自然记得。”
陆舫捧着茶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半空中低飞的红蜻蜓上,“那日天降大雪,陛下,季默,还有臣,坐在这亭中讨论天下局势。那时严弥尚且一手遮天,是陛下的心腹大患,谁能料到,短短半年过后,国相府便人去楼空,门庭冷落?”
郦黎轻哼一声:“听起来,你倒有点儿为他可惜?”
“非也,”
陆舫放下茶杯,淡淡一笑,“臣只是在感叹时光如梭,冬去夏来,如今季默已离京,也不知明年今日,臣是否还在这亭中,与陛下饮茶作伴。”
郦黎垂眸盯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沉默许久,开口道:“这些时日,辛
苦你了。”
“……陛下何出此言?”
陆舫有些诧异,他还以为陛下派锦衣卫一直跟着他,是因为觉得他太清闲了呢。
郦黎坦然道:“朕瞧你比平日清瘦不少,如今朝中没有丞相,朕将来也不打算设相,只是时局紧张,你一人担着工部和丞相两份职责,却只拿一份俸禄,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陆舫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面上却仍是嬉皮笑脸地拱手道:“多谢陛下体谅,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臣的禁足给解了吧?”
郦黎斩钉截铁道:“那必不可能。”
陆舫瞬间失魂落魄起来:
“……为何?”
“酒色财气最是伤人,”
郦黎曲起指节敲了敲石桌,一本正经道,“元善你可是朕的肱股之臣,得好好保重身体,多活几年。”
“再这么下去,臣大概会早走几年。”
陆舫实话实说道,“臣是个俗人,平生不爱附庸风雅,就好酒色财气。臣平日锻炼身体,也是为了……咳,有个好身体。”
“少来,当初严弥拉拢朝中大臣的时候,给你送的侍妾美女金银财宝,你怎么没收?”
郦黎翻了个白眼,懒得听这人胡扯。
他微微正色,终于提到了乌斯的事情:“那黄龙教的教主,恐怕已经换了人,现在在位置上的,是个与朕年岁相仿、模样兴许也有几分相似的人。元善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
他说得含糊,但陆舫本就是天下少有的聪慧人,之前季默突然翻脸大开杀戒,这边又冒出个和皇帝长相相似的黄龙教教主,陆舫又不是傻子,就算猜不到完整真相,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但他仍是不动声色,仿佛没察觉到一样,思考片刻后道:“陛下,您不妨将计就计。”
“哦?”
“那个假教主称病不愿来见您,但升仙大会上,他就算不露面,也必定要展示一番神通,不然底下的教众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舫提议道:“既然如此,您不妨替他宣布,本届升仙大会将在京城召开,等教徒都聚集到京城后,再邀请那位教主进京传教。”
他笑道:“臣以为,那位假教主在升仙大会前,必然不敢公开驳斥您的旨意;等到消息传遍天下,这京城,就算他不敢来,也不得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