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即使吃了也会吐出来。只要一吃东西就会想到那天小巷中满地的鲜血,进而眼前浮现出冷于秋横尸就地的模样。久而久之,他甚至开始从中有了种自虐的快感。
这个当初意气风发的青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
他睡着的时间也长了起来,睡梦中他常常会梦到死去的父母,以及不只所踪的冷于秋。在这时候,他会感到与他们无限的接近。
这天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耳边哭,他张开眼,看见个人影坐在他旁边,依稀是夏紫嫣。
见他醒过来,夏紫嫣哭得更厉害了:“楚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就哭着跑了出去。
楚行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糊涂,又似有些明白,终于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动之间,定在屏风后。
一个人慢慢的从屏风后踱出来,一袭青衫,头上竹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看见楚行云在看他,就把斗笠拿了下来。
“楚兄,还认得我么?”
“吴兄啊,你怎么来了?”
楚行云笑了起来,“快请坐!”
吴不知却没有坐,只是惊奇又有些哀伤的看着他:“你怎会变成这样?”
“我很好呀。我今天很高兴,你是这些天来第一个来看我的朋友。”
说着,楚行云苍白的脸上似乎真的露出一些喜气。
“朋友”
两个字使得吴不知心中莫名的一痛,几乎有一种转身欲逃的冲动,苦涩的一笑:“楚兄,你错了,咱们从一开始就不是朋友。”
楚行云象个迷途的孩子一样,抬起困惑的眼:“怎么说?”
吴不知不答,仍是走回到屏风后面,而楚行云也不好奇,就坐在床上等他。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出来,楚行云一看那张脸,怔住了。
“于……秋?”
那张脸就是冷于秋当初化名入昊天堡时的模样!
“楚兄,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山中的气候似乎总是比外面要冷一些。罗刹教的总坛就坐落在一座山峰之上,四面峭壁,无处攀援,只有一条铁索为架的木板桥连着对面的山峰。
这是进出总坛的必经之地,把手的人却都安排在山下。这座桥一直是寂寞的,只有近来才有个人喜欢在这里陪它。
人人都知道这人是教主的贵客,不能冒犯,也知道他喜欢清静,都远远躲起来不敢打扰。
所以冷于秋常常是一个人独自坐在这里,对着这座桥,对着地下深不可测的山涧发呆。
山崖上一抹红色吸引住了他的视线。那是一种野菊花,记得以前他还在这里的时候常常会见到,很顽强的一种花,开在山崖边,风吹不倒,霜打不凋。
冷于秋忽然想,若是有人在它的花茎上踩上几脚,折上几折,甚至于将它连根拔起,它还能像以前一样再挣扎着挺起腰来么?
这个想法很有趣,忍不住探出身去,却被一双大手带回,然后被紧紧的圈在对方宽阔温暖的胸膛。
“小秋儿……”
耳中传来男子深深的、夹杂着些许恐惧的叹息声。冷于秋笑了:“你以为我要跳下去?”
感觉到身上环绕的手臂又收紧了些,他接着道:“放心,我不会死。我要死就不会等到现在,那么多难过的日子我都过来了。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就象野草一样?越被人践踏长得就越高,天生一条贱命。”
“别这样说,你不是野草,你是养在御苑里最美的花。”
冷于秋笑笑,也不和他争辩。
“这里风大,回去吧。”
点了点头,任由他揽着自己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