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善喜的惨叫已经变了音,直到凤栩将刀拔出来,他那张肥肉连横的脸已经变成了血葫芦,他微微动了动唇,无声说了三个字。
“殷、无、峥。”
凤栩因这个名字走神了一瞬,记忆随之翻涌,他的思绪如今好似漂浮着,眼前的场景也扭曲纷杂,时而是绮澜苑满树的红海棠,时而是荷花池一望无际的碧色,时而是觥筹交错间那道沉默而俊挺的身影。
“殷无峥,日后就跟着本王如何?”
“殷无峥,陪本王游船——”
“殷无峥……”
“殷……”
少年的声音在时光流转中逐渐隐去,那些碎片般的场景不断变换,不再绮丽梦幻,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兵戈之声,铺天盖地的黑暗压下来,好似天穹碎裂一般,凤栩恍惚地眨了眨眼,他知道是药效发作了,也早习惯这样游魂一般的轻松,没有悲伤,不会痛苦,只有怪异的愉悦感。
“他几时找到这儿。”
凤栩唇角勾起古怪的笑,“孙总管,就几时解脱。”
匕首又落,飞溅起的血珠子落在凤栩的脸颊,衬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像是索命的厉鬼,神色间还带着些期待的意味。
他当然不会逃走,他已经在这座被枯骨和人命堆起的皇宫里等了两年多,将近八百个日夜朝暮……
——就是在等今天啊,等那个人回来。
西梁军轻而易举地打进皇宫时,殷无峥便发现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城已经人去楼空,古旧城墙巍巍屹立,王朝兴衰也不过眨眼之间,接手皇宫,整军布防,直到这座易主的皇城固若金汤,殷无峥才想起那个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的人。
“凤帝呢?”
他问身后跟随的手下。
那人即答:“段将军刚派人来说,人在明心殿。”
殷无峥说:“去看看。”
明心殿内燃着烛火,周围都已被西梁军封死,段乔义站在宫门口,对殷无峥行了礼,脸色有些欲言又止的怪异,甚至不由自主地往明心殿内瞥了一眼,“主子,人就在里头,可他……”
段乔义自小在沙场摸爬滚打,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了,能让他露出这幅神情,殷无峥隐隐觉出些不妙来,蹙眉道:“怎么?”
“他……”
段乔义张了张口,往后退了一步让开路,“主子还是去亲眼看看吧。”
殷无峥大步流星地走进灯火通明的明心殿,刚靠近屋门,他就嗅到了血腥味,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砰——”
殷无峥猛地推开门,刚一进去,瞳孔便骤然紧缩。
只见地上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脸已经看不清了,身下的血汇聚成猩红的一滩,周围散落着碎肉与已经被切碎的手脚,一把刀正插进他的膝盖内,而且他还活着,血淋淋的胸廓正细微地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