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秀川的炎热来得格外早,才四月底太阳便逼得人出一身汗,但晚上的温度又低的可怕,一不留神就被寒气侵袭个头疼脑热。于尧想了想,披了件外套拎着垃圾下了楼,刚出楼道,视线便和正欲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肤色偏黑,但五官俊朗,身量也颇高,腰细腿长,一中松松垮垮的夏季校服在他身上竟然也有了版型。短袖下的肌肉线条紧实有力,怀里抱着篮球,身上似乎还散发着运动后的热意。
他看到于尧便扬起一抹笑,自觉停下脚步,在宽敞的道路上侧身给于尧让路。一双兴奋亮起的眼睛牢牢锁住于尧,目送于尧把垃圾扔进桶里。
于尧拢了拢外套,眉心微皱。
他绝对没有认错,这是他对门的邻居。前几天他在阳台上擦头发时就和这双蠢蠢欲动的眼睛对视过。
再好看的眸子,盛满痴迷和肉欲时也是让人厌恶的。
偏偏今早婴儿车车轮忽然毁坏,他没办法又抱孩子又拎菜再拖个车回家,这人帮忙扛起车送到了家门口。
承了人情,厌恶是没法直接表达了。于尧经过男生时略一点头,快步踏上楼梯。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楼道,男生的脚步声如影随形,感应灯随之一层层亮起。他们门对门,男生跟着他也是理所应当。于尧跟自己说着,强自忍耐着不快,却实在无法忽视那如芒刺一般的视线。
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两张纸币,转身递到男生面前。
楼梯间灯光昏黄,男生轮廓分明的脸都柔和起来。他仰视着于尧,歪了下脑袋,似乎很是不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上午你帮我搬运婴儿车的费用,”
于尧背着光,神色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分清,只有眸子里的清冷显而易见,“一点感谢。”
男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愿的,不需……”
“那你想要多少,我可以加钱。”
于尧打断他的话,抖了抖两张纸钞。他只赶紧想和这个男生两清,以后再敢露出野兽狩猎一样的眼神别怪他不客气。
男生舔舔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手捧住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把钱塞回于尧口袋,“你实在给的话……我想、我想……你可以给其他的。”
说完,手指挠了挠于尧的掌心。
清浅的痒意传来,于尧快要被他气笑了,真搞不懂眼前的高中生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小小年纪就心思不正,敢对陌生人发出明晃晃的暗示。
于尧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拆开一包口袋里的宝宝湿巾,擦了擦被男生碰过的地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一中的学生吗?”
“你终于问这些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理我呢。”
男生欣喜地仰起头,认真说道:“我叫蒋骏驰,是一中的,高三,两个月前刚满十八。我和我爸妈分开住的,我一个人住这儿,离学校近。还有,我是保送生,所以高三课业没那么重,看起来比较闲,不是混混二流子。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喜欢你,我……”
于尧也不知道该说蒋骏驰是蠢还是没心眼,家里的情况倒豆子一样和外人说。而且为什么总有只见过几次面的人喜欢纠缠不清表达喜爱,这种以爱为名的骚扰向来让他厌恶。
他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压下负面情绪,心想蒋骏驰也还只是个刚成年的学生,错把迷恋当成爱慕,或许说明白了还能纠正。
于尧冷冷凝着蒋骏驰,眉间的褶皱越发深刻,细密乌黑的发丝间似乎都弥漫着冷气。看起来不算友好的神情将蒋骏驰的声音压低下去,蒋骏驰紧张地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望着于尧。
于尧这才强硬地把纸钞塞进他手中,警告道:“一码归一码,你应得的报酬你就收下。另外,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比如往我家里看、故意卡时间和我一起出门之类的事。你偷偷摸摸干得坏事儿,我都知道。”
“我只是喜欢你才会这样,你不喜欢我以后不会再做的,别走啊,你……”
蒋骏驰急急忙忙解释,他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可对方总是疏远着他,看起来很难亲近,可他又忍不住想靠近,只能偷偷摸摸以解相思。
既然长头发的邻居不喜欢,他也都可以改掉。可于尧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蒋骏驰差点撞上狠狠关上的大门。
他愣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敲门说道:“我不会再偷偷干坏事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老旧小区的隔音不好,于尧隐约能听到蒋骏驰的说话声,头疼地抖了抖外套挂到衣帽架上。又去卫生间仔仔细细地洗了把脸,回来时终于恢复了安静。
不放心地看了眼猫眼,确认没有蒋骏驰的身影,于尧才松了口气。
因为容貌过于出众,于尧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视线,他也不介意非常情况下用些非常手段。但这回不同,他姐的孩子还在他这儿,要是惹怒了蒋骏驰,万一对方出现过激行为伤害了孩子,他没法向姐姐交代,也对不起这个小生命。
可没有实质伤害,报警也只能口头教育几句,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最好的方案就是尽快搬家。
真是不甘,明明他没有错,他却得像个逃犯一样溜走。
白搭他精心挑了这么久的房子,特意选的地段好、环境好、交通便利而且没有封阳台的“江景房”
。
再找一个这样的房子并不容易。
于尧揉了揉额角,思索着对策。房间里传来小宝宝的叫声,他拍了拍脸,眼中的烦躁和不耐一扫而空,浅笑着推开主卧的门。
蒋骏驰写完卷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意识地揉捻着手指,触碰邻居的手感似乎还在指尖回荡。
他有点失落,不知道自己表白为什么会被厌恶,甚至还不知道邻居的名字,而他的好兄弟们甚至不用表白,勾勾手指就能成功。
明明他挺受欢迎的啊,虽然是黑了点,但除了肤色,长相、身材、性格、学习能力都是拔尖的,为什么表白会被拒绝?
蒋骏驰琢磨不出原因,他从小到大就没遇到过几次挫折,想要什么几乎就能有什么。
第一次见到新邻居的场景又浮上心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几乎是当场被震在原地。都说最顶级的美貌是雌雄莫辨,但这样讲新邻居并不合适,因为新邻居的面容棱角分明,第一眼就不会错认成女性。除了惊为天人,他想不出第二个词去描绘那美丽的容貌。
而且,新邻居垂着眼眸看向婴儿车里的孩子时显得格外温和柔软,对视时却又带着些疏远,那份清冷不多不少,好似刚巧落在手心的羽毛,挠得人心痒,刚想紧紧握住,可一不小心那羽毛就被微风带去了天边。
比起偷窥,他当然更喜欢正大光明近距离地观赏美貌。今天不止说上了话,甚至还摸到了新邻居的手。那双手也是真漂亮啊,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手心里似乎还有几枚薄茧。
失落渐散,蒋骏驰心中升起隐秘的喜悦,不会有人像他一样仔细的抚摸过邻居的手,粗糙的刮蹭感是他发现的小秘密,是无形中产生的奇怪又亲近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