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咋都行,媳妇娶家来,是为了孝敬爹娘,爹娘看中,我就同意。”
小叔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溜光水滑,任谁也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石头听后一阵阵心虚,自己和四弟比差远了,脸微不可察地红了,烧得慌。看看弟弟,想想自己,这个大哥当的多不称职。
“咳,咳!”
老头咳嗽了两声,“石头,你四弟要订婚结婚,你也知道,这几年彩礼水涨船高,结婚还得租一辆大客车,比你和石墩结婚时候费钱多了。”
“是!是!”
石头答应着,心里想,现在娶媳妇花钱真是多,大勇他妈那时候,好像就扯了一身衣裳,现在听说要六身,真是不得了。
老太太见铺垫了这么多,大儿子仍迟迟不上道儿,急了,也不想跟儿子再兜圈子,“除了彩礼,待客的烟酒啥的,花钱也不老少。还有,总不能把老四媳妇娶院子里站着吧,好好歹得有间屋子吧。”
看老大还是点头,嘴里说“那是!那是!”
。
老太太说:“你爹俺俩老了,你是大哥,这事就交给你了。”
“啊?交给我?”
“咋的?你不该吗?人常说:长兄如父。你娶媳妇时候,全家人都出力,现在你站住脚了,不该管管你弟弟吗?”
“该!该!”
石头急的脸上冒出汗来,心想,自己哪办过这种嫁娶大事,四弟娶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可不能纰漏百出,还得爹娘把关。就说:“我出点儿钱,办事还离不开爹娘。”
这个死脑筋,终于要到他的准话了,老太太觉得年轻时候挖几垄地也没有这么累,摆摆手,“中!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你出钱,我和你爹知道你有孝心,心疼你,家里生意忙,走不开,俺俩受受累,替你把心操了。明天你先送来五百块钱,你爹去请师傅给你四弟盖两间东屋。等下聘时候,你跟着一块儿,看人家要多少彩礼。回去吧,天晚了,早点睡吧。”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老太太累了,困了,不再装模作样,表现母子情深那套,挥手让儿子走人。
石头心里五味杂陈,走出西院,被秋夜的冷风一吹,似乎明白点儿什么。可是晚了,自己已经应下来了,总不能说过的话不作数。反悔?且不说娘一定不会答应,自己的脸往哪儿搁。应下?回家后该怎么办?家里要是没有在集上买宅子盖房子,不顾媳妇反对,先把钱让弟弟娶媳妇用上,自己以后再挣。
现在不但没有钱,还欠着债,回家怎么张得开口?卖房子,把集上的房子卖了,钱不用愁了。费多少心血盖起来的,媳妇会疯的,再说自己真的舍得吗?
石头仰脸看天,希望老天爷帮帮他。只看见那盏惨白的残月,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像条蛇一样恶毒。好似听见它的冷笑。
他耷拉着头,在家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只推门的手,仿佛胳膊上坠了千斤重的铁块,怎么都抬不起来,没有力气推开那扇门。站在院子外面,又怕万一有邻居晚归,看见了不好解释,干脆蹲到墙角的阴影处,想破头还是无解。一边是亲爹娘、亲弟弟,一边是老婆孩子,那边都是亲人。
无法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竟然走到了村里的小卖部门口,“石头,来了,要点儿啥?”
不会撒谎的他,鬼使神差,顺口说家里来了亲戚,买了一瓶酒,夹在腋窝下出了门,往北走,北头有条小河,小时候天天在河里游泳、摸鱼,那时候的日子多么快活!成亲后一直忙,现在还想到小河边坐坐,他坐在河堤的一个凹陷处,是村里人盖房子偷挖土留下的,免得有人看见这副落魄的样子,自己嫌自己丢人,窝囊。
扭开瓶盖,使劲喝了一口,嗓子里直冒烟,辣的眼泪骨碌骨碌地往外滚。他胡乱抹了一把,太辣了,不知道那些酒鬼为啥那样喜欢这东西。
第二口就顺溜多了,不知道啥时候,一瓶酒就没有了,一点不经喝。不辣了,为啥眼泪还是擦不净,这衣裳料子不好,眼泪都吸不完,不浸水。肚子里想有把火,烧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哇——哇——”
吐了半天,倒头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