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与隐藏
自那以后又过了将近一年。在此期间,我根本就不想碰到那帮浑蛋,因此我再也没有爬上那座小山,去察看周围是否有他们的踪影,或者去判断他们中是否有人曾在那里上岸,以免我受到诱惑,重启攻击他们的计划,也不会因为发现有可乘之机而临时起意去袭击他们。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我停泊在岛的那一头的小船弄到了岛的东端来,然后藏在了一块巨大岩石下面的小海湾里。我知道,由于激流,那些野人无论如何都不敢——至少是不愿——驾着他们的小船来这里。
我将自己留在小船上的所有物品都搬走了,这些东西在短途航行中根本用不上,其中包括我为小船所做的桅杆和帆,还有一个像锚一样的东西(这东西顶多只能叫抓钩,而不能被称为锚,不过这已经是我能做出来的最好的锚了)。我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搬下了船,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这座岛上有任何船只或者人类居住的迹象了。
同时,我让自己的行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隐蔽,除了一些日常工作(挤羊奶、照料树林里的羊群等)以外,我很少离开自己的小屋子。羊圈所在的树林恰好位于岛的另一边,所以没有任何危险;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尽管野人会时不时地在这座岛上出没,但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要来这片区域寻找任何东西,所以他们上岛
后只会在那片海岸附近活动。我毫不怀疑,在我因提防他们而变得谨慎小心之后,他们可能又来过这里几次。一想到过去我曾毫无顾忌地在那一带闲逛,我就不禁有些后怕。试想一下,如果我碰巧遇到他们或者被他们发现,那我该怎么办呢?那时,我外出时一般只带一支枪,而且枪里通常只装一些较小的子弹;我就这样四处闲逛,东张西望,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作为食物。如果当时在我发现那个脚印的地方,我看到的不是脚印,而是一二十个野人,而他们发现我之后就立刻向我追来,那么以他们的速度,我是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追捕的。试想一下,如果陷入那种局面,我该多么地惊恐啊!
每每想到这些,我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内心就会非常痛苦,很久都无法平复。这种情况下,我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恐怕我不仅无力抵抗那帮家伙,甚至可能连我本来可以做到的事情都会因为受到过度的惊吓而暂时被遗忘,更何况那时我还没有因为那个脚印而对这个情况进行深思熟虑或做充分的准备。说真的,在认真考虑了这些事情之后,我时常会感到非常抑郁,有时甚至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每到最后,我还是决定感谢上帝,感谢他让我免遭那么多看不见或没注意到的危险,感谢他使我免于所有那些我根本无力抵御
的灾祸,因为我根本就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灾祸,甚至根本就没想到会存在这种灾祸。
以前,我时常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每当我们在人生中经历各种危险时,上天总能仁慈地伸手搭救。现在我心中又被重新唤起了这样的感叹。甚至在我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上天也会奇迹般地伸手搭救我们。当我们充满疑惑、犹豫不决、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走这条路还是那条路的时候,总有某种神秘的暗示会指引我们走这条路(实际上我们更想走那条路);而且,当我们的理智、意愿,也许还有职责,都要求我们走另一条路的时候,却总有某种奇妙的力量影响着我们的思想,促使我们选择这条路。至于这种神秘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我们并不清楚。但事后我们会发现,如果我们走了我们自认为应该走的那条路,或者我们想象中觉得似乎正确的那条路,我们就会遭遇毁灭和失败。经过这样的反复思索,后来我给自己找到了一条规律:每当我发现自己内心有某种神秘的暗示或力量,驱使我去做或不去做任何事情,要走这条路而不走那条路的时候,我就得服从这种神秘的指示。尽管我不清楚这种神秘的暗示或者力量究竟是什么,但在我的一生中,我可以列举出许多这样的成功案例,尤其是我在这座孤岛居住期间的后半段。此外,如果
当时我用现在这样的眼光去看,我很可能还会注意到许多类似的情况。但睿智永远不必嫌晚。在这里,我得奉劝所有那些有见识的人,如果你们也像我一样,生活中遇到过类似的不寻常事件,那么你们也不可轻视上帝这种神秘的暗示,即使这些事件或许并不是那么地不寻常,即使你们并不清楚这种神秘的力量究竟源自何方。关于这种神秘的力量和暗示,在此我并不打算讨论,或许也无法解释,但它们无疑是灵魂之间相互作用的证明,是有形之物和无形之物之间神秘交流的证明,而且这种证明是永远无法被推翻的——在这座孤岛上生活的剩余时间里,我将有机会列举出一些非常明显的例子来证明这一点。
对我生活中持续存在的危险的担忧,以及由此引发的种种焦虑,使我无心再像以前那样,为了更加舒适、便利的生活进行发明创造和规划设计。我相信,如果我承认这一点,读者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全问题,而不是食物问题。现在我连钉一颗钉子、砍一块木头这样的事都不敢去做,生怕我发出的声音会被人听见。至于开枪,我就更不敢了,当然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最让我担心的还是生火,因为白天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烟火,那样很容易暴露自己。因此,我把生活中一切需要用到火
的事情(比如生火做饭、制作陶器等)都转移到了我的林间别墅去做。一段时间之后,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天然的洞穴,真的感到难以言喻的欣慰。这个洞非常深广,我敢说,即使有野人来到洞口,他们也不敢冒险进入。事实上,除了像我这样急于为自己寻找藏身之所的人,恐怕没人愿意进入这样的洞穴了。
这个地洞的洞口位于一块大岩石的底部。如果我没有充足的理由将这一发现归因于天意的话,我只能将其解释为巧合了。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我当时正在那个地方砍柴——我需要砍一些粗壮的树枝来烧木炭……不过,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我得先谈谈我为什么要烧木炭,原因如下:
正如前面提到过的,我不敢在我的住所周围生火(烟火容易让野人发现我的行踪)。可是为了生活,我又不得不烤面包、煮肉等。于是,我决定像英国人那样——我曾看过他们用这种办法烧炭——把一些木头放在草皮泥土下面烧,直到将木头烧成木炭,然后再把火熄灭,把这些木炭带回家。这样,如果家里需要用火,我就用木炭来代替,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因生火冒烟而暴露目标了。
这就是我烧木炭的原因,算是题外话。书接前文,在那里砍树枝的时候,我发现在一棵低矮灌木的粗壮树枝后面有一块凹陷的地方。我有些好奇,想仔细察看一番
;在好不容易爬进洞口之后,我发现它里面的空间相当大——我可以笔直地站在洞里,也许站两个人都没问题。可是我得承认,我跑出洞穴的时候比进去的时候还要仓促,因为我朝洞里一看,只见一片漆黑之中竟然冒出了两只闪亮的大眼睛,我不清楚那究竟是人还是鬼的眼睛;洞口的微光正好照在那两只眼睛上,反射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两颗星星一样闪着寒光。
不过,在稍稍愣了片刻之后,我又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傻瓜,心说,一个独自在这座岛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难道还会害怕撞见魔鬼吗?我敢说,在这个山洞里,没什么比我自己更可怕的了。想到这里,我又鼓起勇气,拿起一根大火把,再次钻了进去。可我刚走进去两三步,就再次被吓住了,几乎和刚才一样。因为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叹息,就像一个人在痛苦中发出的呻吟,接着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在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然后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这下确实把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让我不禁后退了几步。假如此时我头上戴着帽子,我真不敢保证我因惊恐而竖起的头发不会将帽子掀落在地。不过,我还是尽量打起精神,并稍稍给自己壮了壮胆,同时想着,上帝的力量和足迹是无处不在的,他一定能够保护我。于是我又高高地举着火把向前走去
,借着火光,我看见一只体形硕大、样子可怖的老公山羊躺在地上,好像正在交代后事一样——只见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样子,它因为年老已经快要死了。
我轻轻推了推它,看能不能把它赶出去。它试图站起来,却已经毫无气力了。我心想,还是由它躺在那里吧。因为既然它能够把我吓成这样,那么它也一定会吓到那些野人,如果他们有人胆敢在它还活着的时候闯进来的话。
这时我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了,开始四处察看洞里的情况。我发现这个洞穴也不算大,方圆不过十二英尺,而且形状也不规则,说不上是圆的还是方的;这里看不出有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完全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我还注意到,洞穴的另一侧有一处较为低矮,我得四肢着地才能爬进去,这里通向更深处,但我不知道它究竟通向何方。里面一团漆黑,而我又没有带蜡烛,所以只好暂时放弃了;我决定第二天带上蜡烛和火绒盒再来。这只火绒盒是我用一支火枪的枪栓改制而成的,里面还放了一盘火药作为火种。
于是第二天我就带了六支自制的大蜡烛(现在我已经学会了用羊脂做蜡烛,效果非常好),想要爬进那个低矮的地方——正如前面所说,我得四肢着地才能爬进去。我向里面爬了近十码远,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冒险,因为我
不知道这个洞穴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当我穿过这个洞穴的时候,我发现洞顶升高了近二十英尺。不过,我敢说,我在这个岛上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壮观的景象:洞顶和四周在烛光的照耀下壮丽辉煌,闪耀着万道光芒。这里面的岩石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钻石或者其他宝石,还是金子,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金子。
尽管里面一团漆黑,但我所处的地方仍然是我见过的最赏心悦目的洞穴。整个洞穴都很干燥,地面很平坦,上面铺着一层松软的小沙石,而且也看不到任何令人厌恶的蛇蝎等有毒动物。这个洞穴看起来确实是个理想的藏身之所,唯一的缺陷是出入不太方便。不过,这是个用来保障我人身安全的地方,也是我遭遇不测时的最终退路,就这一点来说,这个缺陷反倒成了有利因素。因此,我对这一发现感到由衷的高兴,而且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将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尤其是我的火药库以及多余的枪支:两支鸟枪(我一共有三支,但我得留下一支防身)以及三支火枪(我一共有八支,剩余的五支像大炮一样架在城堡的外墙孔那里,如果需要也可以随时取下来使用)。
在转移枪支弹药的过程中,我顺便打开了我从海里捞上来的那桶已经浸了水的火药。我发现火药周围浸水的那一层
大约只有三四寸厚,这层火药浸水后凝成了硬块,而里层的火药却完好无损,就像坚果里面的核仁一样保存得很好。于是,我又从这个火药桶的里层取出了六十磅左右完好的火药。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个可喜的发现。接着我便将所有的火药都带到了那里,而在我的城堡里只留下两三磅的火药,以防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另外,我还把制作子弹用的铅都搬了过去。
现在,我将自己想象成了古代传说中的巨人,据说他们就是住在山沟或者岩洞里,任何人都无法接近他们。现在我坚信,只要我待在这个洞穴里,即使外面有五百个野人来追捕我,他们也绝不会找到我,就算不小心被他们找到,他们也不敢进来攻击我。
在我发现这个洞穴的第二天,那只奄奄一息的老山羊就死在了洞口。我决定就地挖一个大坑,直接把它埋在那里(这样做比把它拖出洞穴要容易得多),以免它的尸体腐烂后臭气熏人。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我在岛上已经居住了二十三个年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地方以及这里的生活方式。我相信,如果不是野人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我会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度过余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像洞里的老山羊一样躺下死去。我还获得了一些消遣和娱乐,这使得我能够更加惬意地打发时光。首先,正如前面提
到的,我教我的鹦鹉波尔说话,现在它已经可以讲得很熟练很清楚了,这让我非常开心。它和我一起生活了至少二十六年——我不知道它后来又活了多久,不过巴西人认为它们能活到一百岁。也许可怜的波尔现在还活着,直到今天还在呼唤着可怜的鲁滨·克鲁索。
我可不希望有哪个倒霉的英国人到那儿去倾听它的呼唤,如果有人听到,那么他肯定会以为那是魔鬼的声音。另外,我的爱犬也成了我亲密的伙伴,它陪伴了我至少十六年的时间,带给了我非常愉快的时光,后来老死了。至于我的猫,我以前说过,它们繁殖得越来越多,以至于刚开始时我不得不打死了几只,以免它们偷吃我的东西。后来,我从船上带回来的那两只猫都老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不断地驱逐剩下的猫,不给它们东西吃,于是最后它们都跑到树林里成了野猫。不过,我留下了两只我喜欢的猫,把它们驯养起来,但我会将它们生出来的猫都溺死。
这就是我的部分家庭成员。除此之外,我总是将两三只家养的小山羊带在身边,教它们从我手里吃东西。另外,我还有两只鹦鹉,它们都会熟练地说话,也都会叫“鲁滨·克鲁索”
,但这两只都不如前一只,而事实上,我也没有像教前一只那样费心费力地去教它们。此外,我还驯养了几只海鸟,但不清楚它
们具体是什么鸟。我从海岸上把它们捉了回来,剪断了它们的翅膀,以防它们飞走。我在城堡外墙前面插下的那片小树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些海鸟便栖息在这片低矮的树林里,在那里繁衍生息,对此我感到非常惬意。因此,正如前文所说,如果不是那帮野人的到来威胁了我的安全,我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心满意足。
但现实往往并不遂人意。读过这本书的人都可以从我的故事中得到这样一个正确的结论:现实生活中,我们避之唯恐不及的那些祸事——我们深陷其中时会产生极度的恐惧——往往正是我们获得解脱、脱离苦难的唯一手段或途径。在我不可思议的一生中,我可以举出许多这样的例子,但没有任何案例比我独居荒岛最后几年里的经历更引人注目的了。
如前文所述,现在是我登陆这座小岛的第二十三年的十二月。这时正值冬季(称之为冬季似乎有些不妥),也是我收获的季节,因此我需要经常出门去收割庄稼。有一天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我就出门了。这时我惊讶地发现远处的海岸上有一团火光,距离我约有两英里,就是我以前发现野人踪迹的那个方向。但令我非常担忧的是,这团火光并不在小岛的另一边,而就在靠近我的这一边。
我着实被这幅景象吓了一大跳,立刻停住了脚步,待在小
树林里不敢出去,生怕遭到野人的攻击。我的内心变得不安起来,因为我担心,如果这些野人在岛上闲逛,他们就会发现我的庄稼有的已经收割了,有的还没有,或者发现我的其他一些设施,那样他们很快就会断定:这座岛上有人。那时他们一定会在岛上全力搜索,不找到我决不罢休。在这危急关头,我毫不犹豫地跑回了我的城堡,然后收起梯子,并将墙外收拾了一番,尽可能使一切看起来荒芜自然,不像有人烟的样子。
然后我在城堡里做好了防御野人袭击的准备。我将所有的枪支和“大炮”
(所谓的大炮其实就是我架在外墙上的火枪)都装好了弹药。一切准备就绪,我决心为了保卫自己战斗到最后一刻。即使到了这样紧急的时刻,我也没有忘记把自己托付给上帝,真心地祈求得到他的保护;我诚恳地向上帝祈祷,求他搭救我,不要让我落入野人之手。这样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我开始有些焦躁,急切地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因为我没有可以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喽啰。
我又继续在城堡里坐了一会儿,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我实在坐不住了,迫切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我将梯子架到山岩的一侧——我前文提到过,山岩上有一个凹面;爬上这个凹面之后,我又将梯子拉起来架在上面,然后爬上山顶;我拿出
了特意为侦察而准备的望远镜,趴在地上,开始看向那个地方。不一会儿,我就发现至少有九个赤身裸体的野人正围坐在一堆篝火旁,他们显然不是在烤火取暖(因为这时天气还很炎热),而是在用他们带来的俘虏(不知是死是活)举行残忍的人肉宴会。
他们是乘着两只独木舟来的,那两只独木舟现在被他们拖上了岸。这时正值退潮,看来他们得等潮水上涨后才会离开。我当时的慌乱简直难以想象,尤其是看到他们出现在我这一边,而且距离我如此之近。不过,我注意到他们总是在退潮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这里,于是内心又平静了许多。他们会在涨潮的时候离开,因此,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可以放心地出门。观察到这一点之后,我以后就可以放心地去地里收割庄稼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潮水向西退去的时候,我看到他们全部上了船,划着桨离开了。而且我还注意到,在离开前,他们还跳了一个小时的舞。通过望远镜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舞姿和手势。再仔细观察,我发现他们全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但我分辨不出他们究竟是男还是女。
一见他们上船离开,我就立刻取来两支枪,扛在肩上,将两支手枪挎在腰带上,将那把没有刀鞘的腰刀挂在腰间,以最快的速度向海边的那座小山(就是我第一次发现他们的那座小山)
走去。我到那儿足足花了两个小时,因为我身上带着太多武器,无法快速前进。一到那里我就发现那地方还有另外三只独木舟——上面全都载满了野人。再向远处的海面望去,我看见他们都会合在了一起,正向对面的大陆驶去。
这幅情景对于我来说极其恐怖,尤其当我来到岸边,看到他们留下的灭绝人性的食人现场:一摊摊人血、一堆堆人骨和一块块人肉,我内心的恐怖几乎到了极点。不难想象,这些畜生不久前是如何残忍地撕咬着人肉并以此为乐的。看到这幅情景,我怒不可遏,暗下决心:如果那帮野人再次来到这里,不论他们是谁,不论他们有多少人,我都会将他们斩尽杀绝。
很明显,他们并不是经常来这里,因为又过了十五个多月,他们才再一次登陆。也就是说,在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再见过他们,也没有看到过他们的任何脚印或踪迹。看来他们在雨季是肯定不会出门的,至少不会到这么远的小岛来。然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一直过得不舒心,因为我总在担心他们会突然袭击我。由此我体会到,等待着出现祸事比遭遇祸事本身更让人痛苦,尤其是当人们根本无法摆脱这种等待或恐惧的时候。
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内心一直充满着杀戮的情绪,我将大部分本可以愉快度过的时间都用来计划在下次见到他们时如
何攻击他们,战胜他们,尤其是如果他们像上次那样分成两拨人马时。可我并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我杀死了一群人——十多个人,接着我在下一天、下一周或下一个月再杀死另一群人——几十个人……如此连续,无穷无尽,那么最终我自己也会成为一个比那些食人魔更加残暴的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