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兴许是高家先辈传下来的。”
这话明景宸并非信口胡说,他记得当年高玄正年轻时便有研究各类古籍、碑文篆刻的喜好,可谓是学贯古今的饱学之士,他家会有这么多藏书,实在不足为奇。
薛苍术的看法颇为奇葩,她道:“高玄正我知道,天下学子都拿他当楷模典范,将他比作先贤圣人。你们说有这样的祖父,高炎定这个只会打仗的孙子,算不算不肖子孙?”
毕竟大家都只听说过镇北王打仗厉害,没见他在文坛有什么建树。
经她这么一说,明景宸忽然想起一桩小事,岁末那会儿,那混账在自己的画上题字,那么有名的一阕词都能记差了,也许还真被薛苍术说中了,他肚里空空,没什么墨水。
当年高玄正的气度风采,在他脑内清晰如昨,对方是能出口成章的大儒,两者一比较,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和他祖父比,这小子也就比目不识丁稍好一些罢了。”
明景宸一锤定音,将文盲的帽子精准地扣在了镇北王头上。
而高炎定对此一无所知,压根没想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已然成了个不学无术、不肖祖辈的龟、孙。
【作者有话说】
本周五见()
◇第54章鸩鸟之毒
薛苍术捣鼓了好几种药,有外敷的、内用的,连晚间沐浴时间也不放过,要珠云将药汁倒入汤池里,让人泡在里头细炖慢熬。
不出两天,明景宸就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辛辣苦涩的气味,连舌苔也是苦苦的,吃什么都是一个味儿,自己和一道火候精细的药膳已经无甚区别了。
可惜病人的抗拒只会加剧薛神医的变、态心理,她就喜欢看病人想干掉自己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喝她开的药的痛苦表情。
明景宸的伤病对她来说,虽然费时费力,但不说十拿九稳,好歹也算心中有成算。
然而妙手回春的薛神医万万没想到,竟会节外生枝,一起突状况差点砸了她的金字招牌,令她措手不及。
同样的,高炎定也不曾料到,他想知道的关于明景宸的秘密,竟然会这么快显露出冰山一角,勾着他去探寻真相。
这日,有大营的将领来禀报事宜,见时候不早,高炎定便留他们在王府中用晚膳。
因将领们还要连夜赶回去,席间就没有上酒,只每桌一壶清茶代之。
就在他们边吃边继续探讨问题,气氛融洽之时,只见金鼓这个向来机灵聪慧、办事老道的亲随竟破门而入,顾不上厅内大小将领的惊诧目光,心急火燎地冲到上对着高炎定耳语了几句。
高炎定惊立而起,茶盏因他起身的动作幅度过大倾倒在了案边,茶水沾湿了袍服,他都不曾察觉。
“诸位慢用,本王去去就回。”
说罢就领着金鼓疾步而去。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镇北王,在他们心中,高炎定向来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即便面对戎黎大军也能稳如山岳。
所以究竟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将领们忍不住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然而谁都说不上缘由。等一个时辰后,有仆从来传话,说王爷命他们先行回去,事情稍后再议之时,众人的震惊皆达到了鼎沸。***高炎定被金鼓的一句“景公子危矣”
激得惊愕失色,等反应过来时,他已将正事抛诸脑后,飞奔至听雪堂了。
此时的听雪堂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出奇,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凶兽潜伏在灯影背后的阴影里伺机而动,愈令人惶惶不安。
“人呢?”
高炎定冲进主屋不见明景宸,抓住廊下侍立的仆从质问。
仆从何时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高炎定,光是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让他两股战战,惊恐不安,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在……在在……照……照波……池……”
高炎定立马冲了过去。
汤池边水汽弥漫,建筑周遭的小径旁栽满了藤萝、兰花、山茶,在暖熏熏的晚风里静谧摇曳。
高炎定的到来让这片安逸轰然碎裂,他步履匆匆,袍角从旁飞快掠过,将草叶花枝击打得七零八落。
轻纱帷幔后,薛苍术几人都在。
只见温泉中,明景宸的脸庞毫无生气地后仰着,身子歪倒在池边,若不是梅姑和珠云拉着,他整个人早就沉入池底淹死了。他双颊上因高温熏出来的潮红正逐渐褪去,被晦暗、苍白所取代,他唇色暗紫,双目紧闭,已然知觉全无。
高炎定目眦欲裂,跳入池中把自己的外衣裹在明景宸身上,将人打横抱起送回寝居。
“到底怎么回事?”
他转头质问薛苍术,人白天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