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求见。”
小黄门低声向陆承启禀告道。陆承启正在看工部呈上来的,建设大学的进度,头也不抬地说道:“宣。”
小黄门这才把殿外的冯承平请到垂拱殿之中。冯承平现在的心情就像那水井里的水桶,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陆承启因何发怒,但见到陆承启之后,却发现他根本就是风轻云淡,好似一点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冯承平忐忑不安的在一旁站着,生怕陆承启挑出他工作上的一点毛病。他这人也没啥爱好,最多也就是贪一下财,好一下色。不过在陆承启的铁血反腐之后,财是不敢贪了,好在做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他已经知足了,俸禄只要节省一点,也够一大家子支出。他本来是太师一派的,但他把贪来的钱银都上交之后,陆承启也没追究他的过失。可他不这么想啊,每次陆承启召见他,他都要向家人交代后事,好像赶赴刑场一般。陆承启也知道这些贪官的尿性,接到监察司暗报之后淡淡一笑,心道:“若是在后世,这些家伙都是裸官!”
待到陆承启把手中的工部进度报告看完了,冯承平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低着头,等着陆承启发话。
陆承启见他这副老鼠见到猫的模样,忍不住好笑道:“冯卿,怎地这般怕朕?莫不是朕比山中老虎还要可怕?”
冯承平心道:“你比老虎还可怕,老虎再厉害也只能杀几个而已,你一发怒,不知道有几千个,几万个人头落地……”
可这番话他哪里敢说出去,只有哂笑道:“臣是敬慕陛下威严,不敢冒犯罢了。”
陆承启也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大方地说道:“冯卿不必如此,朕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即圣旨。说不追究你贪污一事,就绝不会追究,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今后不伸手,朕还是会重用你的。”
冯承平听了,心中却还是很忸怩:“你现在说不追究,但后面反悔了,我找谁说理去?”
可当下,他只有应和道:“陛下宽宏大量,臣无以为报,唯肝脑涂地耳!”
陆承启说道:“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说了,这里是朕规划大学的事情,冯卿看一下,以为如何?”
冯承平接过工部的进度报告,沉吟一会,说道:“陛下,大学一词,可否是有所含义?”
原来古代早有《大学》一书,乃是《礼记》里面的一篇,意即大人之学,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通篇引《诗》、《书》立论,终篇不见《易经》、《易传》一字,但它的思想脉络却来自《易经》与《易传》,是纳易学入儒学、用易学思想充实儒家思想并使之融为一体的典范。这《大学》本来是极好的,但一到了南宋朱熹手中,它就慢慢变味了,变成了一种框架,束缚了人的天性。
();() 陆承启也明白这一点,笑道:“朕也有思虑,大学之意,亦是大人之学,除非特例,不招不及弱冠之人。大学里面,专学大人之学,如算术,天文,物理,自然之道等。”
冯承平知道这个小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极有主见,哪怕群臣死谏,他该推行的事情,还是一样推行。但他鼓搞的东西,是否有在削弱儒家的意味?冯承平不得不这么想,因为他也是靠儒家经典才有的官身。但他只是在猜测,并没有劝谏,毕竟陆承启也没说在科考里面加入这些内容。
冯承平作为礼部尚书,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全国学校事务及科举考试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教育部部长和外交部部长的职务,额,还有就是查黄历的差事。因此,冯承平对儒家是极其捍卫的,毕竟所有科考出来的进士,都可以说是他的学生。嗯,虽然现在没多少人敢跟他套近乎了,这都怨陆承启弄出的监察司这一套。
冯承平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知道陛下欲设大学,所为何事?”
陆承启也不忌讳,直接说道:“在朕看来,不论儒墨法兵,皆有大用。大学乃兼容并蓄,招收穷苦学子,教他们生存之道,乃是善举。怎么,冯卿有异议不成?”
冯承平强作笑脸,说道:“臣不敢……”
心底下却说:“看来儒术发展过猛,少不得挨上这一刀了。但愿这小皇帝下手轻一点,别一下子砍太狠,否则儒术这一脉,就永远萎靡不振了……”
陆承启轻轻巧巧地把话题一转,说道:“冯卿,春闱一事,布置得如何了?”
这是冯承平一直忙乎的事情,他立即把近况说了一遍。陆承启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才说道:“此次春闱,在于网罗人才,宁缺毋滥。不知道可有题目了?”
冯承平一愣,说道:“尚未有,不过……”
陆承启大手一挥,说道:“春闱前三日,朕会把题目送至礼部,即刻印刷。还有,此次春闱,一概糊名,找人誊抄,尽量做到公平公正。发现有作弊的,三年内不得再考。冯卿认为如何?”
冯承平都快要哭了,本来自己的工作,还要被陆承启抢去,不过他还是应承了下来。陆承启笑道:“刚刚高丽使者与朕见了一面,冯卿可否知道朕与他谈了些什么?”
冯承平一愣,老实说道:“臣不知……”
陆承启冷笑道:“高丽狼子野心,却想用几根破人参,想换朕几十万石粮食,真把朕当傻子玩弄了。监察司暗报,辽国不过派些几十骑,在辽东打打草谷而已,却被他说得好似辽国要大举进犯一样。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朕还需高丽这个小国帮朕在后面挡一挡刀枪,朕早就把高丽国从地图上抹去了,简直是厚颜无耻至极!”
();() 冯承平不曾想到,陆承启的发怒原因,居然是为的这个。他沉吟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臣认为,如此对待高丽国,是不是有点有违圣人之道?”
陆承启差点跳了起来,怒道:“冯卿,你这官是不是当傻了,要跟别的国家谈论圣人之道?在朕眼里,只有对朕的子民,才会谈圣人之道!冯卿,朕明摆着告诉你,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若不信,你且看看高丽小国是怎么对待我中原皇朝的。强大了,就依附你,弱小了,他就落井下石!如此小人,哪里信得过?如果冯卿你还是这种思想,把我大顺的财物送给这个白眼狼,那么你的这个礼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冯承平听了之后,心中暗暗后悔,本来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自己的乌鸦嘴惹祸上身了。他连忙跪拜在地,说道:“臣不知陛下雄心,实在罪该万死!”
陆承启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火气收了收,才说道:“记住,不管哪一个藩国来朝,都是这个态度,礼物照收,不给承诺,以大顺朝的利益为重,才能做出决策。若是要回礼,那么便宜的瓷器,丝绸,茶叶,给他们装上一车,不得花费超过十贯钱。多了的话,你自己掏腰包。这,就是以后的对外政策,豺狼来了,刀枪迎上;小人来了,打发了走便是。懂了吗?”
冯承平看着似乎要择人而噬的陆承启,冷汗淋漓,说道:“臣记在心中,不敢一刻忘记陛下教诲!”
陆承启这次语气缓和,挥了挥手,说道:“朕也是为了大顺朝好,你们没有这个意识,朕不怪你们。但这些小人,是多少财物都喂不饱的。行了,你回去吧,新年初始,不应该说这么重的话……”
冯承平告退之后,除了垂拱殿,一摸自己的后背,才发现即便身处隆冬之中,自己的衣裳还是几乎全湿了……